賢妃蹙眉有些不解,她自上而下掃視陸昭儀一番,陸昭儀今日沒有刻意打扮,更沒有穿紅著綠,連一身宮裝都是選得花青色,恰似她小產當日匆匆掠過一眼窗外,灰濛濛的天色。
賢妃想了想,冷笑一聲道:「本宮對聖上的情意很重要嗎?值得你刻意問一嘴?」
「當然。」陸昭儀定定回道。
賢妃更加懷疑陸昭儀別有用心,可陸昭儀上一刻拋出的話又實在不能讓她心安,思慮良久,賢妃直起的腰背一下子松垮下去,扯著身上薄毯,冷笑一聲道:「本宮入宮時,不比皇后,還是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在家時,本宮的母親已然將利弊都分析給本宮聽了,身處後宮,當然是恩寵更重要,就算長年累月下來,本宮對聖上是有了那麼點情意,可本宮也知道聖上當初為何要本宮入宮,不為情愛,只為權衡。」
「本宮不傻,知道懷有龍子後,會被皇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聖上的恩寵太過渺茫,本宮甚至不知道聖上寵愛本宮的那些日子裡,究竟對本宮有沒有真真假假摻雜一點情意!所以,有了皇子,才是正理。」
賢妃瞄一眼陸昭儀,眼底的嘲諷意味更甚:「本宮和你說這麼多,不過是看在你透露一二的份上,其實,是誰害了本宮,本宮一清二楚。本宮腹中的可是男胎,那是咱們太后娘娘夢寐以求,巴不得長在皇后腹中的男胎!當日,太后一句話就讓本宮成了糊塗人,其狠毒心思本宮怎能不知,小產,無法生子。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這是生生斷了本宮的路啊, 可本宮沒證據,沒證據!」
賢妃說到最後,姿態慢慢低伏下去,字字句句好似子規啼血,挖心撓肝,她眸中閃現的狠毒如陰暗角落裡,蜘蛛吐絲,卻恰恰讓陸昭儀心曠神怡,果然啊,恨意越深,越能成事,賢妃娘娘,一定會是一個好幫手。
陸昭儀慢慢靠近賢妃,輕聲細語道:「臣妾同樣恨毒了她,臣妾當年在王府,受張醫官照料卻還是小產了,如今,再看娘娘您,張醫官不僅沒有因保不住您的孩子而受罰,相反還得了賞賜,若臣妾記得不錯,太后娘娘的身子可一直是張醫官在照料,娘娘,其中貓膩,您不覺得蹊蹺嗎?」
賢妃豁然抬頭,直直望進陸昭儀一雙眼裡,她眸中的冷意不禁讓賢妃遍體生寒,是啊,她怎麼忘了,她腹中的孩子按道理算不上第一個龍子,陸昭儀才是。
賢妃冷冷道:「你想做什麼?」
「臣妾想借娘娘之手,了卻心中一樁陳年往事,至於害娘娘的證據,臣妾一定給娘娘尋到。如何?」陸昭儀往日被人人稱為和善的面容,甫一望去,竟然如黑夜裡蟄伏的鬼魅,渾然露出平日裡沒有的獰惡與蠱惑。
陸昭儀此人,心思太深了。
賢妃後仰到軟枕上,長舒一口氣道:「本宮答應你了,你可別讓本宮失望。」
陸昭儀展顏一笑:「臣妾告退,娘娘您當心身子。」
陸昭儀出去時,新熬製的湯藥已經被梨雲用文盤端著了,她見陸昭儀要走,詫異道:「昭儀娘娘現在就走嗎?我們娘娘…」
「你放心進去吧,賢妃娘娘這回會喝藥了。本宮就先走了。」陸昭儀用團扇遮一遮頭頂刺目的陽光,含笑踱步出了重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