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眸中如崖底透射進一陣光,他緩緩將目光從酥餅上移到沈清姀腰間,然後順著芙蓉邊衣襟上端的一顆顆墨色玉扣,一寸一寸往上移,直到落在沈清姀粉紅面頰上,企圖從沈清姀輕柔如鴻羽中的眼神里讀出些什麼,可沈清姀眼睫微微上揚,眼尾因此掃除一小片陰影,她秋眸里的星星點點笑紋似寒霜天裡晨光一泄,驟然暖了人間四月天。
蕭祈不自覺咬緊腮幫,突然意識到,眼前之人已經慢慢學會了妃嬪應當如何面對帝王,他一面覺得這是件可喜的事情,沈清姀至少在他身上願意耍心眼了,可一面又覺得沈清姀沒有按照他所想,對自已坦誠相待,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蕭祈皺眉,對於沈清姀少見露出的討好,一下子有些無所適從,可很快,他就釋然了,願意跟他耍心眼,總比冷眼相待的好。
蕭祈莫名又覺得心情不錯,他呵笑一聲接過酥餅道:「對,朕願意你侍奉在朕的身邊。人在偏殿,你先去見見吧,見過了再回來。」
沈清姀原本以為這一個月蕭祈會將那件事拋諸腦後,隔三岔五來也不見蕭祈說起,只當要下個月才能收到信了,不曾想,此刻,人已經到了偏殿,她一顆心仿佛一潭死水重新湧進活泉,她當即控制不住心神往偏殿飛。
沈清姀矜持著行禮,然後不禁裙擺飛揚,徒留下陣陣馨香。
蕭祈注意到她渾然不比尋常時日透著欣喜的背影,輕輕笑了一下,擱了調匙。
沈清姀腳步生風著出去,失落落般回來,眼周一圈更是微微泛著霓紅,她手裡捏著的帕子上暈開一圈水漬,眼底的光亮有那麼一瞬間像是流星花火擦過暗夜,消失不見,整個人好似風雨凋零中的一株倚牆花,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蕭祈先前說過,遞來的信他不看,可這時候,心底頗有些後悔自已是真的沒有看那些信了,他眉峰高聳,當即跨步從龍案後出來,且離著沈清姀三步之遙就伸手握住她指尖,微微沁出一點寒氣,可已經足夠蕭祈迫切問道:「朕問過長衡,霽縣並沒有人找去,怎麼?信里寫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沒。」沈清姀指尖處傳來燙人的熱意,她悄悄蠕動後選擇不動,咬咬唇道:「只是前一段陰雨天氣,他的腿還沒好全,又疼了許多天,嬪妾一時傷心而已。」
原來如此。
蕭祈嘆一口氣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該用得藥不會省的,只是要按照循序漸進的道理,朕先前答應你可寫信回去,這樣吧,讓長衡多留一天,你晌午後回去寫了,明日讓你宮裡的人交給陳福。」
「多謝聖上。」沈清姀幽然吐出一口濁氣:「是嬪妾關心則亂了。」
「人之常情,你放心,朕答應過你的事情,不會忘也不會食言。」
蕭祈與她同坐在窗邊榻前,二人相執的手被身後的日光籠出一層細碎浮光,蕭祈今日著一身千山翠青龍雲騰四海常服,用來壓製衣袍的龍紋佩也換成了一塊未經雕琢的圓孔黑髓玉,倒是與沈清姀的裙衫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