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太后在場,眾妃嬪先是舉杯向聖上、皇后遙祝新一年大阜朝國泰民安,後青玉杯盞交錯,各自取樂。
酒過三巡,宮內的歌姬舞姬就著樂師彈奏出的絲竹聲翩翩起舞,靈動的舞姿如九天玄女下凡,令人眼花繚亂,眾人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推杯換盞間,真如親姊妹一般和諧。
高嬪猶豫再三,舉著一杯酒走到沈清姀跟前,她瞥見沈清姀手邊的半盞酒不像動過的樣子,心頭閃過一絲疑雲,但很快,沈清姀清如薄雪的眼神飄過來,她怔怔道:「嬪妾敬婉容娘娘一杯。」
高嬪一飲而盡,今日的酒雖清淡,可順著喉嚨滑下去,還是讓高嬪沒忍住漲紅了臉,她咳嗽兩聲,大概也不想引得旁人過分關注,極力忍耐著,沈清姀身前酒杯未動,指了指一旁的空位道:「坐吧。」
「謝娘娘。」高嬪坐了下來,周遭的落寞氣息與殿內的歡樂景象格格不入,她雙目無神般掃了一圈周邊,最後道:「嬪妾當娘娘是個知心人,娘娘又是個聰明人,所以,嬪妾做得那些蠢事,娘娘想必都能猜到吧?」
「可嬪妾實在沒辦法,那是嬪妾拼死生下的女兒啊。」高嬪的聲音中夾了一絲悔意,她大概是悔自已蜉蝣撼樹,自不量力:「嬪妾竟然想著利用那樣蠢笨的辦法留了帝姬在身邊,竟沒有想過,是規矩就是規矩,頂天了帝姬也不能留在嬪妾的身邊。」
高嬪帶著點哀切的目光從沈清姀面容之上漸漸轉移到最上首,那裡,能掌握天下生死大權的人又怎麼會被她的一點小伎倆所蒙蔽呢?她試圖挑戰聖威的模樣一定很可笑,一定很讓人不屑。
高嬪痴痴的樣子並不能讓人產生同情,沈清姀沿著她目光往上瞧,蕭祈對於妃嬪們的敬酒來者不拒,若有大著膽子想要藉此機會與他溫存一番的,下一瞬,卻被他似笑非笑的樣子逼退了腳步,身旁,皇后明明還未顯懷,卻時不時撫一撫肚子,臉上張揚的笑意仿佛刺目的陽光,令在場妃嬪又不知暗地裡多喝了幾杯酒。
「你是帝姬的生母,想要留下孩子無可厚非,但,你用錯了辦法。」沈清姀接過忍冬遞來的果茶,吐氣如蘭:「一個『克母』的名聲對於襁褓中的孩子而言,是否太過嚴重?可你為著留下孩子,不顧她日後名聲,強行讓她接受,又再無更改的可能。」
「你沒錯,錯在傷害了帝姬。」
描花茶盞磕碰的聲音令高嬪如遭雷擊,她整個人頓時頭疼欲裂,想起哇哇哭的孩子,突然明白或許她是能留了孩子在身邊的,怪只怪自已蠢!
高嬪走後不久,忍冬提著手爐送至沈清姀身邊,委婉道:「娘娘提醒了高嬪,如今也無用了,她這人太過激進,好在謹妃娘娘心善,全了她的母子情深。」
「為人母有時候被孩子沖昏了頭腦屬實正常,謹妃娘娘是個孤寡性子,碧霄宮或許才是高嬪的好去處。」茶也冷了,沈清姀沒再喝了的興致,她位置靠前,蔣貴妃一心撲在蕭祈身上,與皇后時不時嗆聲兩句,謹妃容妃又是自顧自的,一時間,頗為安單。
偏首,殿外微弱燭火敵不過殿內的燈火通明,望出去,依稀能看見了宮人們孤寂的身影守在廊柱下,也不知外間是月明星稀還是柳絮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