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赫然起身,指尖方才被剪刀给戳破了,一时血染到衣襟上,星星点点殷虹一片,南芙慌忙拿了布来包扎,被她挥手推开。
“范叔,怎么了?”
今日广州《国华报》报道——广东人氏朱荣九,不日前以广州广昌棉纺厂出产的“双宫绸”为由,指认广昌任用日本人为亲,囤积日货不报。特别是其现家主还曾在日留学,一度加入日本籍,所以广昌棉纺公司表面虽为华资,实则是为纯日资企业!为此,强烈要求国民政府撤销广昌在华登记!
现抵制日货行动正在全国范围内行进的如火如荼,而广昌此举,实乃卖国奸商行径!21日,群情激愤的聚会民众冲进广州广昌纱厂,誓要揪出其任用的日本人双宫正一,厂长周适也拒不交人,被骂国贼,当场被群殴致死。而后愤怒的人群在广昌纱厂四处泼浇汽油,一把大火整整燃烧了两天两夜,将坐地几千余公尺,拥有纱机五万锭、布机千余台的广昌纱厂焚毁殆尽!
另,朱荣九指名道姓向国民政府要求,立即查办广昌主家陈氏,而在国内舆论的逼迫下,国民政府已饬令广昌停业。
范西屏浑身都在哆嗦,脸色惨白如纸:“东家,就刚刚,上海各处广昌的门店俱被查封……”
陈芃儿怔怔的瞧着他,似乎出现了幻听——
周适也,死了?
广州广昌纱厂,被烧了个干净……
上海所有门店,被查封……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茫然在慢慢席卷全身,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崩塌——
陈芃儿眼前骤然一黑,耳边恍惚听见南芙与范西屏的同声疾呼:“小姐!”
“东家!”
第二十七章煎熬
第二十七章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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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岩一路丧魂失魄冲向医院。
他先前是见陈芃儿实在焦心的厉害,这才主动说要去广州看看,好让她放放心。还有不到月余的时间她就要生产,这档空他其实不敢离她左右,不过日前例行检查的时候,山下大夫说一切如常,称赞孩子很安稳,他想着去趟广州来回最快也就几天功夫,应该不打紧。
没想到刚到码头,就听旁边报童高声吆喝:“号外!号外!广昌家主竟是日本籍!广昌被斥为日资公司!南京国民政府撤销广昌在华登记!饬令广昌停业!!”
亦岩和丁有登时都傻了眼,扯过一份报纸来,一看如遭晴天霹雳!两人忙往回赶,丁有赶回纱厂,亦岩担心芃儿,先奔去了码头的邮局往韩公馆打电话。起初电话一直没人接,他用力吞咽着吐沫,反复拨号的手哆嗦的像个犯了癫痫的病人,直到终于接通,他抱着话筒大叫:“我是亦岩!姑姑!姑姑呢?!!”
话筒那头一开始声音很低,后来听出他的声音,顿时变成了哭腔,是阿菊,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少、少爷,岩少爷,夫人,夫人不好了……”
大量记者围堵在宝隆医院门口,广昌遭此重大变故,各路媒体闻风而动,几乎是一路从韩公馆跟来医院,镁光灯兴奋的不住闪烁,直戳人眼!林初阳现临时调令二十多人才把各路涌来的记者们阻挡在了医院大门外。
亦岩一个半大孩子,没人去关注他,他咬牙挤过人群,对守门的人说:“我是韩家的……”
之前韩林凉住院,有个守门人认出亦岩,放他进去。他一路跌跌撞撞,远远就听见似乎是英奇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哭,吱吱呀呀的。亦岩心头一震,寻声奔去,果然是英奇,瘫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拽着范西屏的衣襟抹眼泪,跺着脚边哭边问:“我姐会不会死啊,会不会死啊!”
呼吸越来越重,亦岩低下头,地面影影绰绰的在眼前晃,晃的他几乎都要撑不起身子,还是范西屏看到他,走过来扶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