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光泽、纹理很多布料都可以相似,但双宫绸后期上色的烧毛与退浆,温度把握和压力控制是十分复杂的,这世上万没有这样的巧合,只凭巧合就能做出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
双宫正一已返回日本,广昌也早已买断他在国内这项布料的纺织及染色技术,以陈芃儿对双宫品性的了解,双宫正一不可能再将自己的这项技艺再卖第二遍。
如梦初醒,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匆匆几步,摸出钥匙打开书房里的保险箱。当时双宫正一亲自来上海韩公馆拜会,向她奉上的那本“配方”,还好端端的放在保险箱里。
陈芃儿送走了旁人,自己坐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翻看这本“秘方”。
所谓的秘方就是订成的一本册子,封面一片空白,只在边角下方提上了“双宫正一”的名字,里面是关于新式布料纺织工艺与染色技术的详尽介绍。
大昌最起码得拿到这本册子,才能做出和双宫绸如出一辙的“凤凰火”。
但是,册子还在,好端端锁在自己的保险箱。
可是……
陈芃儿慢慢掀动页面,虽然册子在,但这些日子她一直不在家中:回宁河办丧事,去广州运货,拜会陆寻,安置周适也的家人,等她再回来上海,已然过去了小两个月。回去宁河的时候,她带走了大部分的下人,具都已在宁河安置好,现在韩公馆下人比先前老夫人在世时少了大半,人虽然少了很多,但也并不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进入书房的。
能进入书房的,没有保险柜的钥匙也拿不走册子……
而且这本册子,陈芃儿手指抚摸在封皮上,这本册子厚度尚可,内容翔实而且琐碎,就是那“内鬼”偷走比照着誊写一份,也得先找到一个会日文的人,历时几天才能成。
这本册子是用日文写成的。
她坐在书房里太久,久到南芙来轻敲房门:“小姐,该用晚饭了。”
陈芃儿“嗯”了一声,把册子重新放进保险箱。
保险箱的钥匙她都是随身带的,除非洗澡。或者说即便有钥匙,但是密码韩林凉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连范西屏都不知道。
虽然当时陈芃儿接手过来的时候,保险箱里除了一些地契房契合同,也就只有陆安的几封来信了。
怎么想这本册子都不像是曾经失窃过,但大昌的“凤凰火”就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甚至,“凤凰火”卖的最好的花样,和当初周适也兴致勃勃带来给她看的那块布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适也已经枉死,他身后剩下两个女儿,大的也不过刚刚十岁,小的也才5岁,周太太是个贤惠的女人,因为丈夫的骤然离世,甚至在丈夫死后一家人还被骂做“卖国贼”,支撑不住,住进了医院。陈芃儿这次去广州,问周太太日后的的打算,周太太说想回苏北的娘家,两个女儿还小,需靠娘家支撑才能活的下去。
陈芃儿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将母女三人一路从广州护送回江苏,周太太千恩万谢,她却怅然若失,周适也是广州广昌的元老和主心骨,他没了,广州广昌也跟着他灰飞烟灭了。
而现在,周适也一己之力促成的“双宫绸”,不光要了他的命,还已变作了别人的嫁衣裳。
陈芃儿心事重重的走出书房,南芙正往餐桌上布置着碗碟,家里的下人骤然减少,南芙肩上的担子也陡然重起来。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无所事事,她明显更适应现在忙忙碌碌的状态,此刻正认真往餐桌上布置着烛台。
回宁河为老夫人办丧事的时候,陈芃儿曾问过南芙,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南芙摇头不肯,说春生秋生两个孩子俱已经不知所踪,宁河是她的伤心地,她不愿回去。见她这样说,陈芃儿也不勉强她,把她留在韩公馆看家。
这么想着,陈芃儿心中一动,张口向她问道:“南芙姐,我这一个多月不在家,家里可有什么事,来过什么人?”
南芙一愣,细细想了想,摇摇头:“不曾有客上门,便是有人听到老夫人过身的消息,上门来吊唁,也都被范先生挡了,说主家不在,不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