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不睡床上?”孟杳问。
“又不睡多久,而且这床太硬,我睡不惯。”江何擦过她身边,感觉到一阵凉意,回头添一句,“你睡吧,盖被子。”
说完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孟杳是被白粥的香气唤醒的,睁眼果然看见桌上摆了粥。食盒旁边是江何的手机,他守灵的时候手机也不带,就真是心无旁骛地在那跪着。
吃完之后去替江何,看见他胡茬更重,眼下多了一层乌青。
“粥是殡仪馆送的?”味道居然很不错。
江何说:“我助理买的。”
“……”他还真有助理。开酒吧为什么需要助理?
“你守吧,我去洗个澡。”江何拎出个纸袋子给她,“你多大人了衣服都收不明白?晚上特别冷。”
孟杳低头一看,里头是件毛呢大衣,黑色的。
“…哦。”其实她自己穿了风衣和针织衫,够保暖了,平常根本不会冷。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夜,寒气就顺着地板往上爬,根本挡不住。
第三天,黄晶从长岚赶来,抱着孟杳安慰了好一阵。她家里事忙,又要安顿小孩,所以到第三天才有空。
看见江何在,她愣了好久,不敢跟他说笑。倒是江何冲她笑笑,“你们俩先守,夜里我换你们。”
等他进了卧室,黄晶才拉拉孟杳的袖子,“…他陪你守灵啊?”
孟杳跟江何交替守了两天多,没觉得有什么,被她以这样的语气一问,居然莫名地有点不自在,“嗯,他这人仗义。”
黄晶不晓得他俩什么关系,没敢乱说话,只是心里在想,这也太仗义了点。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也一样仗义么?都是长岚的,从小玩到大,孟杳又摊上那么不靠谱一个爹,这个忙做发小的确实该帮。只是她总觉得江何现在身份不一般,所以看到他愿意来做这种事,就特别不可思议。但正经说起来,既然是朋友,哪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呢?
这么想一想,黄晶就理解了,心里一时有点百感交集,还是小时候的朋友好啊。都是真感情。
告别仪式第四天上午十点开始。向斯微一早打了视频电话过来,江序临不在东城,也代表江家父母,派人送了花圈挽联。
黄晶和孟杳站在告别厅左前方,作为亲属和宾客握手。
江何实实在在替林继芳守灵三天,这会儿却站去宾客的位置上,和沈趋庭胡开尔在一块,向遗体鞠躬、绕遗体一圈致哀。但在看到胡开尔拒绝握手、用力拥抱孟杳之后,他伸出去的手犹豫片刻,也绕到孟杳背后,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孟杳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闻到他毛衣上很淡的一股香味,忽然有点眼热。
钟牧原走到面前的时候,孟杳才发现他也来了。
两人对视几秒,孟杳主动伸出手,“谢谢。”
钟牧原发现她眼眶渐红,心里抽疼一下,握住她手时,低声说:“杳杳,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孟杳看他,“回去之后吧。”
一直到告别仪式结束,林继芳的遗体被推去火化,孟东方都没有露面。
黄晶说她来东城之前看见孟东方、跟他说了林继芳过世的事,孟东方大概是觉得丧葬事费钱,怕来了要他出钱、不好脱身,所以没来。
孟杳送长辈出去的时候听到那些舅舅阿姨咒骂,说孟东方真不是个东西,老孟家到最后还要靠月霞生的女儿撑着,真是一辈子摆不脱。
有个心直口快的阿姨甚至忍不住,伸指头点了两下孟杳的额头,“小姑娘,不要太心软了哦!这家老太太死了,跟你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以后可别叫你爸欺负你!”
江何在她身后两步看着,心里不大舒服,管她是有什么好意,她哪来的资格这么指点孟杳?她哪位?就是梅月霞在这她也没资格这么戳孟杳的脑袋。
可他终究没出头,只是等着,等孟杳把长辈们都送走,再陪她去收敛骨灰。
两个人站在火化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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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杳忽然说:“你记不记得以前那个节目?说遗体在火化的时候有可能会突然坐起来。”
“…你怎么那么喜欢那个节目。”江何觉得挺好笑。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什么走近科学啦、湘西赶尸啦,哪怕是最劣质的国产恐怖片,他都不大敢看。他倒不是怕鬼,他是怕那些阴间bgm和故弄玄虚的猜测,每回看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孟杳和江序临爱看,他偶尔会跟着,实在毛骨悚然的时候还能抓个江序临挡着。后来江序临出去上学了,孟杳就一个人看,江何一般不参与。
孟杳好笑道:“你这么怕,怎么还敢跟我守灵?”
江何觑她,死不承认,“你真以为我怕?”
孟杳也不戳穿他,笑着笑着认真起来,看着江何,觉得自己应该跟他郑重地说一声谢谢。但又觉得不止是谢谢,她似乎应该和江何说更多的话。
江何被她看得不自在,“看什么?火化室门口你这个眼神可不合适啊。”
孟杳心里那点儿感动被他一句话搅没了,撇撇嘴问:“我要是跟你说谢谢,你是不是又嫌我废话多?”
“是。”江何很不近人情地说,“谢谢顶屁用,请我吃顿饭吧。”
“…我不是经常请你吃饭?还是私人订制呢。”
“所以啊,我吃你们家那么多顿饭,帮老太太守个灵而已,你有必要跟欠了我两百万似的吗?”江何混不吝地道。
“……”你还挺会反将一军。
孟杳没话了,江何这人,是一辈子他心他主,干什么不干什么全凭他愿意与否,有没有人跟他说谢谢、有没有人给他回报、有没有人记他的好,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看不上。
但孟杳沉默了几分钟,还是说:“谢谢。真的。”
江何气笑了,“…行,你爱说我就接着吧。也不嫌累。”
孟杳跟他抬杠,“哦,那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