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記憶仿佛在轟然作響,可她也想起了前世蘭奕歡剛剛去世時,自己所看看到的那具消瘦、蒼白的屍體,她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臉,感受到了冰冷的溫度。
這種冰冷好像從指尖一直傳導到了她的全身,帶來死灰般的絕望,可是再也不會有一隻小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指了。
從確認了蘭奕歡才是她親生兒子的那一瞬間,她就意識到,她永遠不會再被緊握不放,也永遠聽不到那一聲「娘」了。
外面的風一陣緊似一陣,吹得房中滅了兩支燈,整個空曠的宮殿顯得那樣黑暗,又那樣寒冷。
曾經無數個深夜裡,母子兩人靠在一起,蘭奕歡小小的身體依偎著她入睡,她以為,是自己大發善心,養活了這個小生命,如今卻感到,那種暖暖和和的感覺,再也找不見了。
郝嬤嬤知道她這位舊主子的脾氣,絕對算不上什麼善人,她說出這件事的時候,本來已經做好了被她打罵責罰,自己也拼命解釋求饒的準備。
可是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齊貴妃卻只是坐在地上流淚,一聲不吭,這好像還是郝嬤嬤頭一回看見她哭,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好像永遠也流不完似的。
她竟然這樣的在乎蘭奕歡。
郝嬤嬤愈發膽戰心驚,只怕齊貴妃回過神來找她算帳,猶豫了一下,顫聲說道:「娘娘,您也別太難過了,這事不怪您,也、也不怪奴婢,誰、誰也不想這樣,這都是齊大人吩咐的。」
齊貴妃終於有了點反應,木然問道:「為什麼?」
郝嬤嬤愣了愣,才明白她是問她大哥為什麼要這樣做:「奴婢不知道。齊大人當時只是說,讓奴婢管好自己的嘴,不管在孩子身上看見什麼,都不許在您跟前嚼舌頭……」
是她的親人背棄了她,而她又傷害了她的親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一個無比可悲的蠢貨。
齊貴妃覺得胸口窒悶難言,她突然「啊——」地大叫了一聲,把郝嬤嬤嚇得一個激靈,打住了話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齊貴妃。
只見她一聲又一聲的大叫著,撕心裂肺,宛若野獸痛苦的嘶嚎:
「啊——啊——」
悽厲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傳開,外面的侍衛們紛紛闖入,見狀以為齊貴妃突然發了狂,都嚇得不輕。
宮女們連忙一邊叫人去傳太醫,一邊將主子攙扶起來,勸說著她往裡走。
齊貴妃卻突然間放聲大哭,那麼傷心,那麼痛苦。
*
她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正有個人站在臨華宮外的一片樹影之間,同樣悲傷的凝視著這個方向。
那個人正是阿雅思。
在齊貴妃離開之後,他怔了一會,草草跟又驚又疑,想要拉住他詢問的孟恩和林罕交代了一句「回來再說」,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