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樑畫棟裝飾奢華的宮殿裡,層層疊疊垂下的朦朧帷幔後,有對母女坐在鋪了狐毛軟墊的小榻上。
母親拿了香著,正在撥弄一旁香爐里的香灰,而女兒坐在她對面,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自己的母親。
「母妃,陪我去御花園堆雪玩好不好?」稚嫩的童音帶著央求的語氣,叫人聽了好生心軟。
「蕭蕭乖,讓長芷陪你去好不好,母妃累了。」那婦人的聲線溫柔清冷,還帶著一絲疲憊,聽起來確實有些無精打采。
穿著華服的小姑娘臉頓時皺成包子,拽著母妃的衣角不肯撒手。
那宮妃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領口微敞,隱約可見鎖骨上有一蓮花胎記。
她的髮髻上沒有簪釵,面上也未施粉黛。但看著不讓人覺得清苦,反而顯得楚楚動人。
她柳眉微蹙,啟唇喚來宮婢:「長芷,把公主帶出去。」
小女孩聞言,眼淚頓時涌了出來,但不敢大聲哭喊,怕擾得母妃心煩。
名喚長芷的宮女走上前,將公主的手指從妃子的衣角上拿下,掏出帕子拭乾她的眼淚,輕聲哄道:「公主乖,長芷帶您捕小鳥去。」
小孩子心性頑皮,聽了這話果真不哭了,福了福身子就和母妃告退,跑去屋外讓人找鳥食和簍子過來。
那妃子望著女兒跑出去的身影,眼尾忽地滑下一滴淚來。她揮手屏退下人,之前說著疲憊,卻不見她起身入睡。宮妃只是斜倚在小榻的案几上,用手托著腦袋闔眼假寐。
門口有腳步聲漸近,來人沒有通傳,端著東西就直接走進來了。
「蓮妃娘娘,皇上新得了一幅畫,叫我拿給您呢。」進來的是個黑衣的小太監,嗓音尖細,讓人聽了只覺得渾身難受。
「放在桌上就行。」蓮妃沒有睜眼,低聲吩咐。
「這皇上專門囑咐奴才,必須讓您親手拆了這畫兒好好觀賞才行呢。」小太監端著盒子,面上帶著恭維的笑。
屋內極靜,只有一旁的火爐里燃燒的碳火,偶爾發出「嗶剝」的聲音。
小太監臉都要笑僵了,蓮妃才緩緩開口:「拿來吧。」
他慌忙應了聲「是」,就弓著腰把盒子呈上來。
蓮妃水蔥般的手指伸出去停留在半空,良久,終於落下去,打開了那放著畫的盒子。
金絲檀木床榻上躺著的女子猛地睜開眼睛,額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已經過去十一年了,當日她不曾在屋內見過蓮妃拆畫的樣子,卻總是在夢裡夢到那場景。
女子隨手撿了枕邊的帕子來擦冷汗,隨後又慢慢沉入夢鄉。
一個死人而已,她無須害怕。
大寧的邊陲小城岩城裡,有一家生意不錯的福來飯店。老闆娘最近新招了一位十分貌美的姑娘做帳房。
「顏衡!」
福來飯店老闆娘把一摞帳本摔在桌上,怒氣沖沖地喊著櫃檯里打盹的人。
那姑娘被這喊聲驚醒,揉了揉睡眼,迷茫地看著面前凶神惡煞的老闆娘。
這姑娘面容昳麗,眼尾上挑,哪怕不帶任何表情地看人,都無端生出一股撩人的興味來。她右眼下還有一顆小痣,襯得膚色白皙,口若含丹,任誰看了都得稱一聲容色傾國。
「你自己看看,你算得什麼帳?那銀子都去哪了?我看你真像個花瓶!」老闆娘翻開一頁帳簿,手指在上面用力點著,恨不得把厚厚的本子戳個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