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他輕聲說。
宋桑轉頭向著講台的方向看去。
她和宋小棠之間的聯繫其實比所有人想像得都更為緊密,在其中一個人格掌握這具身體的時候,另一個人格也始終保持著甦醒。
比起共享五感的兩個靈魂,她們更像是同一個靈魂的兩個面。
因此那裡的每一張臉龐她都很熟悉,他們曾經多多少少地都以或鄙夷,或嘲弄,或冷眼旁觀的目光看向過她。
她記得每一句惡語相向,也記得每一次拳打腳踢。
他們的手將她的頭甩在過鏡子上,摁進過馬桶里,他們的巴掌曾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紅印,他們的腳尖踢到過她的每一寸關節皮肉……
她的頭皮、臉頰、胳膊、腿……全身每一個地方,都曾因為那些傷害而痛苦不堪過。
包括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疼痛是她和宋小棠,對著這具身體共同的記憶。
直至此刻,他們卻被堵住嘴,擁擠地扔在了落滿灰塵的講台邊,一雙雙曾經冷漠譏諷的眼裡,透出的儘是恐懼。
而刀被握在了她的手裡。
像是一切驟然顛倒,曾經的加害者成了砧板上的魚肉,曾經的受害人終於握住了生殺予奪的利刃。
宋桑一步步走了過去。
然後在擁擠堆積的人群里,對上了段思佳的眼睛。
剛進學校的時候,宋小棠曾經無比地羨慕過段思佳。
她羨慕女孩擁有天使般漂亮的臉龐和優異的成績,傲人的優越家境讓她身邊有著無數呼來喚去的夥伴。
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裡寫滿了驕傲。
後來墜入深淵時,宋小棠也曾無比地痛恨過段思佳。
她痛恨女孩天使外表下那顆骯髒齷齪的心,痛恨她仗著家境優越囂張跋扈,刻薄歹毒,從不把別人當人看。
那雙戴著美瞳的眼睛裡寫滿了陰惡。
可是眼下,當面前這個人終於抬頭仰視自己的時候,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裡,竟然滿是眼淚與哀求。
宋桑歪了歪腦袋,突然笑了。
她心裡說不清什麼感覺地想:原來這個賤人也是會害怕、會疼的。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卻發現自己看見段思佳這副模樣時,好像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開心。
哪怕她的嘴角高高提起。
她的腳步停在段思佳身前,垂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曾經不可一世的女孩此刻頭髮散亂,十分狼狽,眼淚斷了線般不停地往下掉。她不停地搖著頭,被塞住的嘴巴里發出「嗚嗚」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