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力氣一直攢了兩天兩夜。
這兩天的時間裡,那個人似乎始終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間或有其他一兩個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有些熟悉,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司予有些無聊地想,他們大概是在討論自己的死活。
他昏沉的意識里時常會有許多念頭閃過,比如秦奪最後那一槍究竟有沒有打中季言桉,如果打中了,季言桉那個瘋子又會做些什麼。又比如自己一直放在外套內兜的那個微型注射器會不會被病毒協會的人發現,要是被發現了,他該怎麼解釋。
這些念頭和胸口那剝繭抽絲一般的疼麻一樣,一點點折磨著他。
好在第三天夜裡,病床上的司予終於掀開了千斤沉的眼皮。
四下里一片昏暗,並不會讓合上太久的眼睛感到難以適應。月光透過透光的窗簾探進來,整個房間如同被浸泡在深藍的海水之中。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指針指向三點半,司予聽著耳邊傳來各種醫療器械的白噪音,心裡久違地感到一陣平和。
這裡看上去不像普通的病房,多半是在病毒協會——否則的話,以他現在的狀態,身邊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有人陪護。
「陪床」的秦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呼吸很淺,估計一點兒動靜就能把他弄醒,而一隻手還一直搭在司予的手背上。
司予臉上還戴著氧氣罩,感受到手背上的溫熱,忍不住虛弱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身體的微動驚醒了秦奪,對方當即如有所感地睜開了眼。
於是下一秒,剛醒過來的秦奪就對上了司予那雙深黑的眼睛。
秦奪一直知道司予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狹長,瞳仁里似乎總是有水光流轉,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對拼命往人心上搔的小鉤子。
可是此時此刻,他對上那雙帶著虛弱笑意的眼睛,卻只感受到了巨大的後怕——
季言桉開槍的時機正是病毒世界即將消散、現實世界即將降臨的時候,因此司予後心那個可怖的彈孔被分毫不差地帶到了現實世界中。
對於司予來說,從他在手術台上聽到秦奪的呼喚,隱約有了意識,一直到他睜開眼睛,只過了兩天的時間;但對與秦奪來說,從司予中彈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四天。
無比煎熬的四天。
當時他們從病毒世界離開後,先在第一時間叫救護車去了滇州最近的醫院,司予失血過多,一度已經失去心跳,一晚上下了四次病危通知書。而在雲梧帶著手續從昀山趕來闡明情況之前,甚至沒有人有資格在那四張病危通知書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