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的人,已經不多了,比活人更多的是死人,幾乎每一條路的路邊,都躺著或新或舊的屍體。
祝棄霜悄無聲息地跳下來,身上破爛的袍子毫無違和地融入這些前進的人群中。
那些已經麻木的人,對祝棄霜的出現毫無反應。
祝棄霜獨自行走在路中間,踏過地上鬆軟的泥土,明明頭頂上懸掛著烈日,這些泥土卻是濕潤的,路邊新倒下的屍體,慢慢往地里滲出著液體。
祝棄霜只感覺胸膛里充滿了惡濁的氣息,屏住呼吸,不願再細聞那死亡的味道。
披風隨著他的腳步慢慢晃動,不經意地轉身一瞥,祝棄霜看見了一個老人晃動著身子,額頭著地,跪倒在了地上。
老人通紅的臉乾癟下去,臉皮像塑膠袋子一樣貼在骨頭上,溝壑縱橫,皺紋里夾著地上黑黃色的泥土,渾濁地干在臉上。
祝棄霜停下腳步,平靜地問道:「你要去哪裡?」
老人嘴唇瓮動了一下,口裡發出的音節帶著奇怪的韻律,但祝棄霜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虔誠地跪在地上,向前方顯露出尖角的高大建築祈禱:「我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祝棄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現在的樣子,比之前更好嗎?」
「這是路上必經的苦難,孩子。」老人說道。
祝棄霜往回看,狹窄逼仄的迷宮通道里,每一步都路過他人的屍體:「死在這裡的人比能到達更好的地方的人多得多。」
「是的。」老人平靜祥和地笑起來:「是的,一直都是這樣的。」
一位蹣跚著路過他們的中年人,向著祝棄霜深深地垂下頭,開口:「忍耐了痛苦、忍耐了失去、忍耐了死亡,我們就會被神接走,去向一個沒有痛苦、沒有戰亂、沒有死亡的世界。」
祝棄霜也向他點點頭,接著一言不發地往前走了。
他很快走過了最後三層迷宮,來到了迷宮最中間的建築前,他走到這裡時,周圍的空間又恢復了他從最外一圈醒來時的安靜。
這裡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了。
「很少有人停留在起點,也很少有人真正到達終點,所有人都在路上忍受著反覆的煎熬,這就是你們人類短暫的一生。」
一個稚嫩的,像孩子一般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祝棄霜環顧了一圈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剛剛的話像是他的錯覺。
「你有沒有禮貌啊,拿鼻子對著我?」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低頭,往這裡看。」
祝棄霜順著那個聲音的意思低頭,看到了腳邊突然出現的詭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