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昭海看到拘著老疤的審訊室時,頭一次打心眼裡覺得,他們市局審訊室的樣子,非常像一個淘洗泥鰍的大鐵盆,還是頂上加了蓋子的那種。
堅牢嚴實,暗而無光。
任泥鰍再滑不溜秋,也游不出這個旮旯角。
老疤已從驚恐中基本恢復,不再黑白分明的老眼裡,終於有了點聚焦。但這也意味著,他正處在更難對付的清醒狀態。
這自然不是個好消息。
但耳麥里,宋冥清冷的聲音宛如一針強心劑:「我會幫你分析。」
齊昭海笑了一下,低頭往審訊室里走。
就在這一步邁出的同時,他全身氣場驟變,笑意頃刻間收得一乾二淨,冷冽的低氣壓破閘而出。
「你說得沒錯,李百豐和孫廣真的死了。」齊昭海一上來,就給了畏懼鬼神之說的老疤一記猛料:「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水泥裡面,沒法入土為安,更回不了家,十六年來只能跟那棟樓里的人日夜共存……死者的怨氣,一定很重吧。」
他漆黑的身影遮住燈光。
左邊嘴角上揚,扯起一個陰氣森涼的笑。
頂光的照射,在齊昭海眉弓下方投下暗得駭人的陰影。然而,那勾起的一弧笑紋卻格外明顯,分分鐘令人聯想起上身復仇的厲鬼怨魂。
老疤佝僂老朽的脊背,猛地瑟縮一下。
「水泥里的屍骨有多難挖,你知道嗎?好幾個法醫合力挖了好幾個小時,才把那些手指骨、脛骨什麼的,從裡面一點一點清出來。」齊昭海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每個重音在審訊室里都清晰可聞:
「兩個大活人,只剩下一小把散裝的骨頭嘍……嘖,真慘啊。」
他搖頭晃腦地惋惜。
明知這惋惜聽在老疤耳里,如同恫嚇。
因為根據那些廣為流傳的靈異傳說,死的越慘的人,怨氣越重,也就越容易變成更強的厲鬼,尋人索命。
老疤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大張著眼睛和嘴巴,眉頭向中間聚攏上揚,手指僵硬地一下下胡亂摳著褲管側邊凸起的接縫。
看起來,老疤是很怕鬼的。
這一套見效很快。
齊昭海正準備用這套方法,進一步擊潰老疤的意志,不料被宋冥制止。
「別繼續了。」宋冥忽然道。
突如其來的叫停,讓齊昭海大惑不解。他壓低音量,悄聲問耳麥另一端的宋冥:「為什麼?」
「老疤對死者的鬼魂,已經有了抗性。」宋冥針對其反應分析道:「他皺眉肌,額肌中束和上瞼提肌等面部肌肉的收縮程度,都有不同程度的減輕。雖然恐懼情緒還存在,但這份恐懼,已沒有上一次那麼飽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