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碎裂在李百豐頭上。
深綠的尖銳碎片,跟赤紅滾燙的鮮血一起飆出。
狂暴的毆擊不知道重複了多少下,每一次落下時,都飛濺起更多的血紅。慘叫哀嚎撕扯開潮濕的夏夜,在耳廓里模糊成一片,可老疤仿佛全部聽不見。他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在乎。
一直打到手腕和小臂都酸痛得難以忍受,老疤逐漸回籠的理智才終於想到收手。
只看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丟進冰窟窿里。
酒醒了個徹底。
但,一切已經太遲太遲了。
李百豐整個人已經渾身像個血葫蘆一樣,癱倒在地,幾乎失去意識。而他的頭部更是血肉模糊,骨碎肉泥混著人血攪成一團,看不出原本的輪廓。
沒人能在那樣重的傷勢下活下來。
最多,只是撐久一點罷了。
「我逃了。」老疤滿臉縱橫的皺紋,使他看起來更老了:「我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人一喝酒就收不住力度。我只想逃跑,只想到逃。」
老疤不敢承擔殺人的罪責。
即便現在,他仍把這份責任推卸到酒精上面。
「之後,你有沒有再次回到現場?」簡堯一邊做著筆錄,一邊問道。
「有,我晚些時候又回去了。因為屍體沒處理。」老疤緩慢地說:「我回去後,看到那兩具屍體,還是嚇得不行。我怕第二天其他工人來了發現,只能在工地上找了個袋子,把他們都裝進袋裡,再藏進水泥池……」
這時,齊昭海突然開口:「你只打了李百豐,沒對孫廣下手?」
按照老疤方才的供述,他只打了李百豐。
那孫廣呢?
「我只打到李百豐。」老疤斬釘截鐵地說:「那李百豐講義氣得令人頭疼。聽說只因為答應過孫廣他媳婦,說是不能讓孫廣受傷,他每次都把孫廣護得嚴嚴實實的,讓我打都打不到一點。」
天下哪有這麼傻的人?
老疤頗不理解。
只要老疤作勢要打孫廣時,李百豐都會撲上來替他挨打。然而,每次當老疤在李百豐痛苦的嚎叫聲中扭頭時,卻只看見躲在遠處麻木旁觀的孫廣。連老疤這個施暴者,都想替李百豐問一句,值不值得?
僅為了一句輕飄飄的口頭承諾,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承擔下孫廣所要受的傷害。
與其說守信,不如說是愚蠢。
齊昭海想了想,叫人送來幾張屍骨照片:「你看看這幾張照片,有沒有想起些新的東西?顱骨有鈍器傷的是李百豐,胸口有鋼管穿過的這個是孫廣。」
怎想,老疤越是翻看這些照片,面色就變得越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