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上腺素濃度回落的剎那,簡堯才發覺,他的雙手已經疼到完全使不上力氣。王宇被捕的嘈雜聲和喧囂的海浪聲,一波波灌進耳中,模糊成一片無意義的噪音。噪音中,簡堯的目光只為雲苹停留。
拉鏈開口處,露出雲苹的半張臉。
簡堯端詳著她的側顏,目送她在一眾醫護人員的包圍下,被送上救護車,載往醫院。
簡堯突然覺得心裡輕了許多。
仿佛有某種重擔,僅此一事後,被潮水緩緩卸下了。
原來,他不是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禍,也不是只能眼睜睜目睹慘劇發生。他也有那個能力,能夠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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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岸邊,救護車的車燈取代了夕陽。紅藍兩色輪換,照耀著夜幕下黑沉的海浪。
看到雲苹和簡副隊這一對傷病號情侶,被先後送往醫院,齊昭海不由得長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有時間回警局,處理餘下的事情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提審涉嫌殺害男死者的嫌疑人——
阮文。
阮文已經來自首好久了,他沒有半點隱瞞,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那天晚上發生的,就是這個樣子。」阮文低頭坐在審訊室里,一束孤獨的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嘴角的苦笑分外戚然:「我是個沒出息的人。那天我很怕,很怕很怕,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只能憑印象亂走。就算這樣,也還摔了幾次。幸好,沒把背上的她給摔著。」
能把林懿詠成功帶回家,他已經很慶幸了。
那些淤青與傷疤,阮文獨自小心翼翼地藏了許久,如今傷痕正在痊癒,他也要面對屬於他的審判了。
「我真的是個膽子很小的人。自從這件事後,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更不敢跟林懿詠說。」阮文笑著說:「我不後悔這麼做,我早該來自首了。只有,我有一點請求——可不可以不要讓我女朋友知道這件事?」
林懿詠還有大好的未來和前程。
沒了他,林懿詠還會愛上另外一個人,跟那個人一起度過漫長的餘生。
也許他們會互相扶持,也許會結婚生子,白頭終老……去完成那些阮文許諾過,卻最終來不及做到的事情。只是,那會是另外一個故事,一個沒有阮文的故事。
阮文仰頭望向頭頂的白熾燈,在那明亮的燈光里,想起了林懿詠同樣明朗熱烈的笑容:「我不希望她知道後,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她值得遇見更好的人,而不是被我這個膽小鬼耽誤一輩子。」
齊昭海沒作聲,而是帶他走出了審訊室。
剛走至審訊室門外,阮文就見到林懿詠那張熟悉的臉。
阮文心頭一顫,本能地想要縮回審訊室里,卻被林懿詠一把拽住。在他驚惶的注視下,林懿詠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垂在身前的兩個手腕上。
那裡,正戴著一副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