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在學校里,溫玉華看到了太多想表達,卻心有顧及不敢開口的人。大學生都是聰明人,他們接觸的多了,眼界寬闊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但曾經的事,剛過去不久,大家說話就都是點到為止,不會特出格。
只有曾胖子這種,在那十年過的特別好的,他才會有這份敢暢所欲言的底氣。即使現在形勢變了,曾胖子風光不在,他也不怕。就像那個紅眼病,他們根正苗紅,有什麼怕的?
溫玉華知道曾胖子是這樣的人,他家的房子,她就不想買了。這種人在溫玉華眼里不夠正,買他們的房子肯定有很多麻煩,溫玉華不想當怨種被宰,也不想和曾家產生過多的交集。所以,這房子她就不想要了。
但曾胖子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在來溫家找溫唐之前,溫家的事,他就已經全打聽清楚了。知道他們之前買房被葉家擺了一道,現在非常不喜歡麻煩。他趕緊在溫玉華動搖的時候,勸他們先去看看房子。
「我那房子是真不錯。如果不是大美被困在鄉下回不來,小美我又管不住,我真的捨不得賣。你別看我說那邊混小子多,到他們本性也都不壞。他們就是淘氣。歲數到了,又好奇,就總惦記我家小美。唉,說來那邊的人都挺好相處的。我跟他們一起住了快三十年,也沒鬧過什麼大矛盾。」曾胖子是真心想賣房。
他是真著急了。看著人家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回城,他閨女卻在北大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就心疼了。他知道他不算好人,也幹了很多讓人鄙視,還上不得台面的事兒。但沒辦法。誰讓他生來就低人一等。他如果要骨氣,要面子,那他趁早死了得了。
能成功的活到今天,還把兩個閨女拉扯大,曾胖子早看明白了。想要好好的活著,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些人該求就求,有些事該干就干。人生際遇奇妙的很,他必須抓住每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才能笑到最後。溫家人還是不動,不想搭理他,他就又開始哭,說曾大美在北大荒過的慘。
「嗚嗚,溫哥,我是真的怕呀。你是不知道,前段時間我聽人說,我們廠王家的閨女為了回城,跟了個快五十的糟老頭子。她讓人家白玩一個月,丟了清白,才成功回來。結果你猜怎麼著?王純回來不久肚子就大了。唉……他家為了給她遮醜,急吼吼的又把她給嫁了。唉……老哥呀,我家大美也長的好。我看王純那樣,是真害怕呀。」
「這一個月,我天天都做噩夢。夢裡,我家大美就抱著個血淋淋的孩子,坐地上哭。她問我為啥不去救她。嗚嗚嗚……哥哥呀,你幫幫我吧。你就是不看我,看在我家大美的面上,你也把我的房子買了吧。嗚嗚嗚……她真快熬不住了。那孩子我了解,她從小就心氣高。那麼多人都回來了,就她一個回不來,她肯定著急。小時候,我要上班,都是她在照顧小美。長姐如母,她真就是小美的親媽一樣。當初她急吼吼的下鄉,也是怕她不走會影響小美。哥,你就幫幫她吧。她才二十一呀,再讓她在北大荒呆下去,她就廢了。嗚嗚嗚……」
這曾胖子是真的很會說話,很會哭。聽他這麼推心置腹的講完,不止安小花又動容了,溫玉華也對他改觀了一些。不管他之前是什麼樣的人,他都是一個非常疼愛孩子的好父親。在這個有些重男輕女的大環境裡,曾胖子能為了曾大美賣房,真的是很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