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公子嘲諷道:“都廢了,就安心坐在輪椅上罷,瞎折騰什麼,非要弄這麼狼狽,讓大伙兒來可憐?”
她把他扶起來,告訴他:“人一輩子,誰沒有走投無路之時,封哥哥不過是被暫時的局勢所困,如今你身上的泥水,不是墳墓里的淤泥,而是讓你生根發芽,涅槃重生的土壤。且封哥哥這麼厲害,才學無人能力,哪裡可憐了?誰要說封哥哥是可憐人,我頭一個不樂意。”
往日的不堪,被她再提起來,重新以嘲笑者的姿態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晚春的夜涼起來,也有寒冬的感覺,封重彥緊緊地盯著那雙眼睛,一向看不清的眼底溢出幾分沉痛,啞聲道:“好好說話。”
“那我該怎麼說?”沈明酥咽下喉頭,偏過頭,“說我感謝封大人幫我洗碗,要封大人留宿?”
月色被雲霧遮去,光線暗淡,鼻尖的呼吸也被帶走了一般,兩人久久沉默。
封重彥忍痛彎唇一笑,“我倒希望你能一直這般尖酸刻薄。”
“案板上的魚不也得掙扎一下?”沈明酥笑笑,轉身進屋,“封大人請便,門關不關無所謂,對封大人來說有門無門都一樣。”
她不也是可憐人?
卑微低賤,那道門無論什麼人,什麼時候都可以闖進來。
—
翌日一早,又淅淅瀝瀝地落起了雨,沈明酥推開門,院子裡的茅草房正“嘀嗒嘀嗒”滴著雨水。
底下的灶台上,整齊地堆放著碗筷。
往後幾日封重彥沒再來,務觀也不見了身影,所幸雨勢斷斷續續,沒有影響到沈明酥的弄影戲。
收購茶葉的老闆也回來了,鋪子比以前更熱鬧。
今日沈明酥收攤早,天色還未黑便跨上了木箱,同鋪子裡的老闆打了一聲招呼,“張叔,我先走了。”
“這麼早?”
“唱太多,嗓子受不了。”
“是該好好歇息。”送了一袋茶葉和幾個羅漢果給她,“拿回去泡水,潤潤喉。”
“多謝張叔。”沈明酥接了過來,又去王嫂子的攤位上買了幾個雞蛋揣進兜里。
回到家剛進屋,頭頂的青瓦便被豆大的雨點砸得噼里啪啦。
沈明酥點了油燈,用張叔給的羅漢果泡了一壺茶,坐在窗戶邊,再從兜里掏出了雞蛋放在桌上,靜靜地聽著外面的雨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每年的今日,父親總會同她坐在一起泡一壺茶,煮一盤餃子,沒有旁人,只有他們倆人,一起說著貼心話。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說話的嗎?”
她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