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亮開,風雪打在人臉上生疼,視線也受阻,等福安看到那顆棗樹時,險些一跟頭栽下去。
金寡婦。
想不明白主子為何偏偏就看上了這位寡婦。
痛心疾首地抬頭,封重彥已經是立在籬笆牆外,不再動了,伸手摸了一把牆頭的積雪,指尖瞬間傳來一股蝕骨的寒涼。
不是夢。
臉上的血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也沒再回去,如同一尊雕塑,守在門前。
雪瓣很快覆滿了他肩頭,頭髮也成了雪白,他出來得急,福安追得急,忘了帶傘,這會子只能幹著急。
轉身轉頭瞧見一家亮起了油燈的農戶,也顧不得自己主子會不會因此而丟人,硬著頭皮上門去借傘。
沈明酥瞌睡淺,隱約聽到了一道聲音,似是積雪壓斷了樹枝,睜眼一看,蒙蒙光亮從窗外透進來,天邊已經開了一道亮口。
醒了後再難入睡,輕手輕腳地起來,穿好衣服,出去時姜雲冉還在睡。
從外面的火爐子上提起茶壺,到了一盆水熱來,把臉上的妝容洗乾淨,再仔細地描繪,尤其是那道傷疤,畫起來極為費時。
等到收拾妥當,天色已經大亮,對面屋子裡的王老太醫也起來了,洗漱好,又架起了鍋子,兩人都是不會做飯的人,早上習慣煮一碗麵。
沈明酥今兒要去買藥材,還得去茶肆看余貴那位被‘冬熊’咬傷的兒子。
匆匆吃完,擱下碗,囑咐老頭子多穿點,別總往風雪地下鑽,起身挎著藥箱,拿了屋檐底下的一把油紙傘,踏雪出了門。
到了院門前,竹門上已經落了厚厚已成積雪,解開鐵扣,往外一推,雪塊兒直往下墜。
沈明酥剁了一下腳背上沾著的雪渣,轉身拉上門,忽然聽到左側傳來一道喘咳聲。
沈明酥一愣,轉過頭去,便看到了籬笆牆處的封重彥。
手裡打著一把油紙傘,那油紙傘破了幾個大洞,根本遮擋不住,肩膀和胳膊,全是積雪。
見她出來,似乎想說話,一張口喉嚨里的癢意更甚,忍耐不住,封重彥又轉過了身,背對著她,伏身不住地喘咳。
這一咳,頗有些喘不過氣來。
福安上前去扶,被封重彥抬手止住。
終於等那一陣喘咳結束,封重彥緩緩地直起身,轉頭看向沈明酥,眼底因喘咳憋出了赤紅的濕氣,朝她彎了一下唇,“抱歉。”
沈明酥沒應,愕然地看著他,好奇他怎麼在這兒。又疑惑,不過一場風寒,怎還越來越嚴重,咳成了這樣。
封重彥看出了她的疑惑,不待她問,又沖她笑了笑,眸子裡帶著柔光,喉嚨嘶啞,輕聲道:“我夢到你不見了。”
微笑的面色看似輕描淡寫,眼底卻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樣的夢,他夢過了太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