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又是夢。
雜亂無章且又無序。
郁夏仿佛陷入了一層又一層的漩渦,猶如沉溺於深海將他淹沒,伸出手無人回應。
孤獨得只剩下氣泡,連光影都照不進的海底。
他夢見沙利特的那張臉,與他一同面向著廣闊無垠的星海吹著海風,聆聽著人魚空靈的歌聲,說要一同闖蕩星際。
他夢見因為父親欠下巨額賭債導致窮途末路前來與他對賭的少年梅爾維爾,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輸給了他,浮世繪的玫瑰窗下折射著夢幻斑駁的光影,從此願為他馬首是瞻。
在冰冷的實驗室與滔天的火焰下,是瘦骨嶙峋的賽特那雙望向他期盼又不甘的雙眼,像無家可歸的小狗,又像善妒偏執的蛇。
而孤兒院裡的修女林立,被洗的發白的床單隨風而擺,帶著廉價的洗衣粉香氣,面前的德雷克單膝跪地親吻著他的手背,為他獻上效忠的誓言。
作為對手的阿諾頓,與他同樣年輕氣盛,處處針鋒相對卻又惺惺相惜,沒想到最後被人算計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他夢見的……太多了。
全都是他記憶中的場景,那麼真實的,卻又觸碰不到,讓人感到無力的,有一種莫名想要流淚的念頭。
【你還記得……你……是什麼時候進入……這個世界的……嗎?】
系統的聲音夾雜著冰冷的電流卡殼聲,隱隱有些通訊不良的樣子。
郁夏面露茫然,艱難的想要回想著,腦袋卻像灌了水那般沉重,像是浸了水的膠片,所有的回憶都漆黑一片。
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應該有好久了吧?畢竟所有那些連不成片段的夢境都那麼真實……
系統恍惚間好像嘆了一口氣:【懲罰……世界……已經運行……了……580……99天,換而言之,這是你待在這個世界的……第159年。】
睡夢中的郁夏倏忽間睜開了眼睛,所有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全都如潮水般湧入了他的腦袋裡,就像貧瘠乾涸的河流,最終有生命復甦。
一點一點的,重新煥發出光彩。
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為什麼德雷克管他叫首領,為什麼沙利特說他見過人類,為什麼阿諾頓覺得他的精神力熟悉,為什麼梅爾維爾說喜歡他,因為……他們早就已經認識了啊!
他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一百多年了。
無意識的眼淚掉落,豆大的淚珠暈染濕了一片深色的布料,他捂著腦袋坐起了身,緩緩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周圍寂靜無聲,一個人也沒有,就連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那麼冰冷,恐怖得只剩下他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