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節將遮光窗簾拉嚴實了,窗簾遮去了房間內大部分的光。他這次臥本就不在陽面,如此一來幾乎就像是晚上一樣。他站在昏暗的環境中,像是真的在想自己有沒有水土不服,一秒後,他得出了結論——「沒有。」
「我聽說你家裡還住著你叔叔一家子,老太太怎麼個意思?」陶廣說。
「沒什麼意思,各取所需而已。」蕭良節轉身走到床邊,向後一仰就躺倒了,「我沒爹沒媽,蹭他們家一個戶口;他們沒車沒房,蹭我一棟現成的不用交首付還貸款的房子住——總之是他們占了便宜,不好不賣乖,所以搬過來的同時還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那房子住得下嗎?」陶廣發出靈魂拷問。
蕭良節伸出手臂在暗室中抓了抓,聞言說道:「還成——不過就算住不下我也管不著,只要別來打擾我,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反正不是我求著他們一定要住過來的。」
陶廣不知怎的突然跳轉了思路:「那你以後還回不回來了?」
「我回去幹什麼?」蕭良節問。
「回來看看我呀!你不想我嗎?」陶廣大言不慚地說。
「呵呵。」蕭良節笑了聲,說,「行,我明年清明節回去,給您老掃墓去!」
「滾!」陶廣提高了聲音,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依舊是正常的語調,帶著點欠揍的意味,說道,「你這張嘴……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想你在這邊也沒留下太多好的回憶,走了也好。不過,你就這麼走了,難道不會覺得虧嗎?你大半輩子都在中海啊!」
「閉嘴!」蕭良節出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什麼叫『大半輩子』,你他媽才活38呢!還有,你以後別再叫我何節了,我現在叫蕭良節。我不想再跟何家有任何牽扯。」
「哦。」陶廣說,「那老蕭你什麼時候開學?我算計著能不能去看看你,說來我還沒怎麼去南方玩過呢。」
蕭良節說:「你隨意。」
而後面還聊了幾句,他只是嗯嗯哦哦地應著,沒怎麼往腦子裡去。
電話掛掉的時候,他發覺自己好像只記得剛才是在給陶廣打電話……
也是很神奇了,他來到這邊之後接到的第一個關心慰問的電話,居然是陶廣打來的。這玩意兒以前不是跟他見面就呲火,話不投機半句多嗎?以至於這麼多年了,陶廣這人在他的電話通訊錄里始終是一串數字,接到電話時想起來是他就接,想不起來或者心情不好就掛——他一般是一看到陶廣的電話就心情不好。
「星星掛在天上……月亮彎……閃閃亮,屋中的小孩……睡覺覺」他躺在床上哼著這首小曲。他其實並不記得這首曲子是誰唱給他聽的了,只是腦子裡總有個模糊的片段,就是當時四五歲的他躺在床上,一個看不清模樣,也看不出性別的人輕輕拍著他,哼著這首曲子哄他睡覺。時隔多年,他也不太能記起旋律,甚至不確定自己唱的歌詞是不是正確的,只是潛意識裡覺得,這首曲子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