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聽舟長發還滴著水, 赤足站在鏡前, 摸著下巴幽幽地嘆了口氣。
祁蕭然遞給他一條毛巾:「嘆什麼氣?」
牧聽舟問:「你說……我師兄也不是一個眼光不好的人啊,怎麼就這一次看上了個妖族的祭品呢?」
他心中泛著嘀咕,怨氣橫生,酸泡泡咕嚕咕嚕地往上冒。
非常煩躁, 牧聽舟拿著毛巾在頭頂胡亂擦了一下就丟到旁邊。祁蕭然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任勞任怨地上前,一邊替他擦拭頭髮一邊叮囑道:「尊上,一切要小心。我感覺裴應淮的目的應該不是找祭品這麼簡單, 他有過太多前車之鑑,此人性情早就與三十五年前截然不同了。」
最後他道:「萬事皆要小心……」
牧聽舟胡亂點頭:「嗯嗯嗯知道了。」
祁蕭然將毛巾放置在一旁,替他整理衣裳的手驀地一頓,隨即又似是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揚唇道:「好了, 記好, 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衝撞了仙尊大人, 去吧。」
牧聽舟眨了眨眼睛, 從話語中察覺到祁蕭然的一絲異常,心領神會地應聲。
他轉過身,半乾的長發披在肩頭,身著單薄的衣衫, 襯得身形修長纖細。
推開門,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牧聽舟抬起頭,呼吸幾不可察地一窒。
皎潔月色下,一個人影倚在不遠處的樹幹旁,高大的身影完全隱沒在黑暗的陰影之中,極具侵略性的眸子似是猛獸一般,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壓迫感讓牧聽舟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怎麼三十幾年不見,他師兄怎麼變得這麼……
牧聽舟咽了咽口水,一陣腿軟,心臟卻抑制不住地悸動起來。
黑沉的眸子遙遙望來,落在了他的身上。裴應淮的視線落在了他依舊濕潤的髮絲上,眸子眯了眯。
「過來。」裴應淮道。
牧聽舟像只翅膀都不敢張的鵪鶉,磨磨唧唧地蹭了上去,可惜裴應淮現在的耐心幾乎全無,他直接伸手一拽,將青年拽至了懷中。
大手附在他的腦袋上,牧聽舟頭皮一陣發麻,他縮了縮脖子,生怕這隻手下一秒就能給他腦袋捏爆。
一股靈力憑空落下,將他髮絲上的水汽完全烘乾。
牧聽舟木著一張臉心想,這難道就是上斷頭台前的最後一顆糖果嗎?
「……妖族,」裴應淮意義不明地輕聲道,一隻手順著他的長髮捋著,「極陰體質?」
牧聽舟恍恍惚惚了半天,沒聽明白:「什麼?」
真不怪他,周身圍繞的全是熟悉到印刻在骨子裡的氣息。
裴應淮見他這副失魂的模樣,輕笑了聲:「看起來你也不過是妖族的一枚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