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让四子。”“让五子。”

成然的脸越来越黑。

张玄恳求道:“随便你说要让几子就几子,陪我下下棋嘛,我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呆在这屋里……”

成然无奈望天:“就让三子吧。”

“好,你说了算!”张玄收了棋盘上的残局,殷勤地把装黑子的棋盒放到他的顺手边。

·

孟裴来时,瞧见的便是他家侍卫长换班了也不去休息,坐在桌边一手托腮,苦思琢磨面前一盘棋局,浓眉皱得简直要拧成结了,连他过来了都没察觉。

对面的张玄却是神情悠闲,无聊地摆弄着棋子,灵活纤长的手指将棋子一枚枚叠起来,直叠了十多层都没倒,正小心翼翼地用两指拈着一枚棋子,再往顶端上放。

孟裴轻咳一声,成然一惊,急忙站起行礼:“二公子。”

另一边张玄手一抖,棋子塔轰然倒塌。她没好气地瞥一眼孟裴,心道每次只要瞧见这姓孟的就准没好事。

孟裴微笑道:“张小娘子,我有事和你说。”

成然便退了出去。

张玄起身请他坐下,亦微笑道:“可惜没热茶,只能凉水招待孟公子了,还请见谅。”他们除了没给她留任何坚硬尖利之物外,亦不给滚水,每回她要热水,端来的都是温的。

孟裴听出她言外之意,装作没听见,只道:“其实这几日我去查过,你所说的确有其事,不过仍是不能证明你便是当年那位文县令之女。你是否有更多佐证?”

张玄摇摇头:“我没有其他佐证了,只有爹爹的遗言。”她忽而想起一事,便道,“我偶然在爹爹屋里发现一张茜红色小棉被,上面绣着‘玹’字,应是我的名字。”

“如今这条棉被在何处?”

张玄低哼一声:“自然是留在寨子里了。逃命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去拿这些东西?”

她望着他,前些天梁知州的举动说明他们已经查到文县令确有其人,而他今日来一定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消息:“孟公子找到我父亲去向了?还是查到十三年的事了?”

孟裴今日清晨刚收到回信,余县十三年前确有劫案发生,当时正赴任汝州淮县令的文成周幼女玹被劫匪抢走,财物未失,这桩案子十三年来始终未破。根据文成周与其随行亲人当初的证词,为首者形貌确与张大风相符。

虽然没有具体物证,但张玄所提及的细节,若非当事之人是不可能说得出来的。以他判断,她即使不是文玹,也一定听亲历者说过当年事。

孟裴看着张玄,她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呢?十三年前的幼小婴儿,在山匪的寨子里长大,恐怕让文相文夫人亲自来认,都未必能认得出是否亲生女儿。

他淡然道:“文县令如今已是文丞相了。”

张玄讶异地望着孟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到过原身的亲生父亲成了高官,却没料到是如此位高权重。

孟裴把她神色看在眼里,又道:“你一定极想与文相文夫人相认吧。”

张玄忽而意识到,他仍未完全相信自己,才会一再试探。她带着怒气道:“我自然十分想见他们。我在这世上本来有最亲的亲人,全拜孟公子所赐,生者离,死者别。我只能去投靠亲生父母,我从未见过他们,好奇他们是怎样的人。可他们于我而言,又十分陌生,这种心情恐怕孟公子是不能体会的。”

她心情激荡,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孟裴倒笑了,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便出发回京吧。”

张玄愣了一下:“你也一起去?”

孟裴微笑道:“遇见你那日,梁知州本是为我践行才在八方楼设宴的。”

张玄这才知道他为了调查自己的事才留在临汝,起身朝着他诚心诚意地行了一礼:“多谢孟公子。”

孟裴连忙跟着起身还了半礼:“无须多礼,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出手相助。”

张玄摇头:“孟公子过谦了,遇到这样的事并非人人都会像孟公子这般的。”一想到文县令如今已经成了文丞相,他也不见得就是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但不管对方是否抱有私念,毕竟她受人恩德,不能不谢,亦不能不还。这个人情,她是欠下了。

孟裴谦逊一番后道:“另有一事,你若是文玹,便绝不能是张玄。”

张玄明白他所指,默默地点点头,想起六叔与小酒,接着又道:“孟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临走前我想去次八方楼,那里的周娘子对我颇为照顾,我这一走恐怕要很久都不会再回来,我想与她道别。”

孟裴点点头道:“那是应该的。”

·临行·

这一日午前时分,虽未到饭点,八方楼后厨依然忙碌,厨娘与伙计们在周娘子严厉的视线下,丝毫不敢懈怠,手脚麻利地做着各项准备。

忽而门帘一掀,有个伙计探头叫道:“周娘子,牡丹阁的客人要见你。”

周娘子走到门边问道:“哪儿的客人?”

那伙计答道:“我没见着人,是全掌柜让我传话来的。”

周娘子便顺着楼梯上去,一面走一面把卷起的衣袖放下去。到了牡丹阁,瞧见里面那高大男子不由愣住了,这不是那天被她当作“小偷”赶走的孟公子随从么?

她原本以为杨小娘子是被登徒子跟随,后来全城通缉张玄,又有衙差来八方楼询问杨小娘子暂住之地,她才知道杨小娘子其实便是通缉令上的山匪张玄,而成然亦非因她原先以为的缘由跟踪杨小娘子的。

震惊之余,周娘子真是想不通了,那么好看又伶俐能干的小娘子怎么竟会是个少年郎,还是山匪首领之子。她直到今日还觉得如梦似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成然一见这妇人,亦不由尴尬,想起被她叫骂着“抓偷儿”在身后追赶的情景,只觉彼日彼时乃是此生最低,最为不堪之刻。

周娘子呆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朝成然福身行礼,歉然道:“大人,那日是民妇误会了才……”

成然能说什么,苦笑一声:“大娘子并非恶意,误会解除了便好。大娘子先进去说话吧。”

周娘子望了眼里间,既然见到成然,里面应该是那位孟公子了,孟公子找她又有何事?莫非是要询问张玄在八方楼时的情形?可关于这些她能记得起来的都已经告诉衙差了呀?

周娘子满腹狐疑地推开门,见里面立着一个小娘子,身穿藕荷色的织花褙子,配月白长裙,身姿袅娜,落落大方地微笑着瞧着自己,不由又吃一惊:“怎么是你?不是说你是张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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