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周来到苏泽西家当保姆的第一天,心情就经历了三起三落。
第一起,是看到苏泽西的头一眼,那人实在是漂亮得不像话。
该怎么说呢?樊周是个贫民窟里钻出来的下等男佣,没受过多少高雅的文词教育,什么花呀、玉呀、蝴蝶呀的比喻,他统统不会形容。他只知道,苏泽西就是他能抱着舔屏、撸上三天三夜、为他精尽人亡的那种尤物O。
啊呸,苏泽西才不是什么O片男优!他是金发碧眼、血统纯正的贵族,是他樊周看一眼就心一疼、看二眼就彻底迷上、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心头肉。
然而这块心头肉,怕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冻得樊周心酸。
苏泽西高昂着精致的下颌,说话的时候,连喉头玉丸的滚动,都带着阶层碾压的气势:“不准这么盯着我看!把你那两只一眨不眨的狗眼珠子给我收回去!呵,一个贫民,没有资格这样看一个贵族。你们这些不懂得欣赏美的下等人,连多看我一眼,都是亵渎!”
樊周赶紧低下头去,他可不想让小美人觉得自己唐突,可心里头还是不甘地嘀咕:谁说我欣赏不了美的?伦家早就把你傲娇的小模样,拍照保存在心里头了。今天晚上做春梦的时候,我就压着你强行来一发,嘿嘿嘿!
苏泽西当然听不见樊周的这些猥琐心思,依然颐指气使地发布指示:“来到这个家,你都知道该做些什么吗?做饭,洗衣服,打扫家务,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用我教了吧?”
可樊周那头,兀自沉浸在粉红色泡泡的意淫中。
苏泽西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气愤地一踢、跪在地上的樊周膝盖,踢完了又后悔,跟戳了钉子一样,赶紧地收回脚尖。身为一个贵族,他身体的任何部分,都不能受贫民的玷污,哪怕是缀饰着毛绒兔尾的拖鞋尖儿也不行。
樊周看出了主人对他的嫌弃,心情有点小小低落。可这时候,一对光脚丫,砰砰砰地踩下了楼,一个超级可耐的小男孩,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虽然顶着一头贵族金发,但小苏沛心里的阶层隔阂,显然还未竖起来。他高兴地嚷着:“那个就是新来的alpha男佣吗?哇,他好帅哦!我喜欢他!”说着,小东西已扑进了樊周怀里,小脑袋贴上他硬实的胸膛。
樊周以孔武有力的手,抱起苏沛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乐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小酒窝荡漾在快乐自转的旋风里。
“喂!你给我立即停下!”苏泽西这高声一喝,止住了两个人的快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齐齐转向他眨眼,眼里含着不解的幽怨。
苏泽西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夺过小苏沛,抱在手里,点着他的额头柔声教育道:“以后不准和这个男佣靠得这么近,知道不?你要记住自己苏家小少爷的身份。”
“知道了,爸爸。”苏沛说得委委屈屈。
爸爸……这样天仙似的人,竟然已经被彻底标记过了,还早早生了这么大一个娃。也对,他们父子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像……
虽然本就知道毫无希望,可不知为何,樊周还是隐隐然觉得失望。就好像心里头端着的一只玻璃杯突然碎了,光芒从碎玻璃片中溢出来,遁入了黑暗。
但这黑暗并未持续多久,他心海里希望的潮水,就又涨了起来。因为苏泽西说:“不准乱叫,说了多少次啦,你要叫我‘小叔’。我知道,沛沛很想爸爸妈妈对不对?我相信姐姐姐夫在天有灵,一定无时无刻,不在天上看着你呢。再说,还有小叔陪你,沛沛是不会寂寞的,是不是呀?”
小家伙神色黯淡地点点头,可随后又眼睛一亮,指着呆立一旁、在大起大落的冲击下、一时回不过神来的樊周道:“还有他!以后他作为我的新保姆,也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可是苏泽西对自己侄子的百般温柔,没有迁移过来一丝一毫,分到可怜的樊周身上。他从臀后的裤袋里,抽出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向着男佣一甩:“你给我记住了,别用你那低贱的脏手,直接触碰我们家的任何东西,包括我侄子苏沛的身体。做家务时,请务必戴上手套,如果你的手指头,再不小心触碰到这家里的任何东西,请立刻向我汇报,我会命令你直接将东西扔出去处理掉。当然,赔偿要从你的工资里扣。听清楚了么!”
我想碰你,想亲亲你口喷伤人话语的小嘴,你也会把自己扔出去处理掉么?
樊周心里这样苦笑着,一言不发地戴上那副手套。指尖每套进一个指套,就像往自己的心坎里戳进了一截。他很想对苏泽西说,贫民也是人,他的心也是会疼的。可他知道苏泽西不在乎,那高高在上的小美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屑于问。
他很想现在,就掉头离开这座大宅,不再承受这份屈辱和悲哀。可他的母亲得了重病,他需要钱来替她续命,他做不到像贵族那般的随心所欲。
然而下一瞬,苏泽西又抛给他一个、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除了家务活和带孩子以外,你还要负责保护我,因为我的……”他脸颊稍红了红,像是红酒染上的霞绯。苏泽西咬了咬唇,就算羞人,也不得不对这个下等人明说:“我的发情期就快要来了。你身为一个alpha,身材还算是魁梧,到时候,应该能派上些用场……”
发情期!
这三个字,就像糖水一样灌进了樊周的耳蜗。omega们的发情期,位于“alpha性生活享乐手册”的首页,是能让他们摇着尾巴、不顾一切地追上去、鞍前马后、伺候得不亦乐乎的快乐源泉。三期三落之后,樊周彻底被“发情期”三个字征服,驯服且满足地,在苏宅开始了他心甘情愿的受虐之旅。
一大早接了个电话,樊周就系着围裙,在厨房间里忙活起来。电话来自苏泽西的alpha奶奶。樊周的omega爷爷,早年曾伺候过她,两人之间,建立起了跨阶层的友谊。事实上,也是她老人家亲自拍板,才把樊周招聘进这所大宅的。按照苏泽西那傲娇的小性子,樊周这样的“下等贫民”,根本就看不入他的眼。
苏泽西真是上天的宠儿,不仅长得是神仙容姿,还具有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羡慕的体质——爱吃肉,却怎么都吃不胖。一斤雪花小牛肉,配着红酒下肚,那小腰依然玲珑得,能当柳条折起来。可苏奶奶坚决要求:樊周必须在饮食上想办法,哄苏泽西多吃一点蔬菜。
樊周做事情很用心。他在挥着兔毛掸子、勤劳拂拭过每一件家具时,留意到苏泽西,貌似特别喜爱小兔子。譬如说茶杯把手,是一只弯着的兔耳朵;插着玫瑰的花瓶,是一只蹲着的小粉兔造型;连浴缸上的彩瓷,都绘着一只躺在泡沫中的搓澡兔。
遵循这个规律,樊周手中、正在成形的便当摆盘,也栩栩如生地,刻画着一只龇牙笑着的小兔子:白米饭砌成的脸蛋,粉色的腮红用草莓汁浸泡而成,鼻头处嵌一粒玉米,海苔脆饼雕出嘴和眼睛,再切两片苏泽西喜欢的熏肉,充作长长的兔耳朵。周围摆满了西兰花、蘑菇朵,和胡萝卜片,小兔兔仿佛置身于生机盎然的大森林间。这图样任谁看了,都会由衷生出感叹:便当的制作者,可真是有心了。
希望他能喜欢。樊周一边搓弄着手中的米饭,一丝不苟地修整最终的造型,一边不自觉地笑着想。他想象这份爱心便当,被送进苏泽西蜜唇里时,自己满满成就感的开心。
“哇!太漂亮了!”小苏沛的脑袋,忽然从手臂间钻出来,吓了樊周一跳。小眼睛眨了眨,盯着兔子便当半晌,馋得口水直流的小嘴,愤愤不平地噘了起来:“哼!你偏心,你给小叔做的便当这么好看,为什么给我吃的,就是一个皱巴巴的饭团!”
樊周下意识想摸摸小淘气的脑袋,可才抬手,就想起苏泽西的警告,又作罢收了回来:“沛沛喜欢吃,下次叔叔也给你做好不好?这一份是要哄你小叔爱上吃蔬菜的,自然要多花一些心思嘛……”他说这话时,眼里含着的温柔爱意,连七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
苏沛可是个小机灵鬼,他立刻会意,端起便当塞进樊周手里,毫不介意地一拉他手臂:“走,小叔在健身房呢,我陪你一块儿送去!”
跑步机上,香汗沿着纤颈滴落而下,与苏泽西一双白嫩的脚丫一起,落在一刻不停的传送带上。
苏泽西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者,在别人看来、已无可挑剔的身材,看在他自己的眼里,却总是少了点硬朗的肌线。他不想做个柔柔弱弱、只会发情生娃的omega,他的信条是:基于第二性别之外,他首先是个男人。因此,吃肉与锻炼,他基本是一天不落。
可那一盒子红红绿绿,就成了他眼中的多余。
樊周期待地捧着便当,站在跑步机旁,对着那挂满晶莹的玉白肌肤,痴痴地望。
而苏泽西只垂下眸来瞟了一眼,就全盘否定了他一上午的努力:“拿走。去煎一整块神户牛排来。”
“可是……”樊周动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苏泽西却早已转过头去给他冷遇。他叹了口气,悻悻然往厨房走去。
“小叔!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
苏沛还为他说了些什么,樊周没有心思去听。但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知道苏奶奶担心得有道理,长此以往挑食下去,对苏泽西的健康,确实不利。
苏泽西也没有想到,这个高高大大、看上去傻了吧唧的alpha男佣,竟然会这么死心眼,非要跟他这个主人对着干。
不一会儿,樊周又出现了,这次是端着一杯、看上去黏黏乎乎、叫人作呕的绿糊糊。这人还有脸,冲着他笑:“嘿嘿,主人可以不吃蒸蔬菜,但这一杯芹菜汁里头,富含很多肉类提供不了的营养,最适合锻炼之后补充维他命了……”
“烦死了,你给我滚开!”苏泽西不耐烦地一挥玉手,就把整杯芹菜汁给挥落在地。碎渣子撒了一地,结果维他命还未补充上,那玻璃杯倒是先送了命。
樊周没想到,看起来漂亮斯文的美人,面对自己时,竟有火山喷发一般的暴脾气。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
而苏泽西则赏了他一个、最是无情的白眼,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不睬不理。
“小叔!你不准这样欺负小樊叔叔!”连苏沛这孩子都看不过去了,小脚一踢跑步机的插头,“滴——”地一声尖响,传送带陡停。苏泽西随着惯性,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小心!”看到心上人的额头,有磕上铁杆子的危险,樊周抬步上前、抱住苏泽西的动作,完全出自雄性保护雌性的本能。
可大概,苏泽西厌恶贫民阶层的本能,也是天生的吧。在樊周作为肉垫、消弭了他撞上铁杆的疼痛之后,这没心肝儿的美人,立即伸臂一推,把男佣推得一个趔趄,向后跌坐在了玻璃碎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