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三。」
上周三,那就是他還在準備開班登台忙得最焦頭爛額的時候,也是他托人給林老和頌老送演出票的第二天。
他應該過來一趟的, 至少應該再見他一面。
郁霈心裡發堵,雖然他和林讓君不算太熟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這個人教了他許多。
不管是不是把他當成了「郁霈」的替身,他都十分感激。
他算是除了陸潮之外, 真正關心他的人之一。
「別傷心,他之所以瞞著你一定是不希望你難過。」陸潮擁著郁霈的肩膀, 低聲安撫:「別想太多。」
「對了他有一樣東西給你,你等著,我去拿啊。」護士轉身離去又很快回來,拿了一個嶄新的小型錄音筆。
郁霈接過來,陸潮幫他按下開關,一道蒼老沙啞的嗓音傳來。
「小玉佩,你拿到這個錄音筆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是不在了,我想不能再用小魚兒叫你,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但我知道你很好很善良,你的演出票我收到了,但我應該是沒有機會再看了。」
一陣漫長的咳嗽伴隨著電流聲,歸於平靜後林讓君的嗓音再次響起,「我有預感,這幾天我就要走了,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更不要有負擔,人都是會死的,只是很遺憾,我不能親眼看到你登台的樣子,我真想到現場去看看。」
「京劇這一行苦,你要擔著清河班更要承受比別人多千百倍的操勞,你要記得我說的話,有任何事不要自己扛著,試著依靠別人。」
林讓君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連氣都快喘不上了,隱約有門開的時候,林讓君有氣無力地叫了句「師哥」,錄音也戛然而止。
郁霈雙眸發酸,仰頭長長吐了幾口氣。
「走吧。」
陸潮的手很熱很乾燥,握住郁霈的時候像是注入了一道很安心的暖流。
郁霈:「我不是難過,我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和遺憾。」
他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原本以為習慣了,可現在才發現,他比任何人都害怕。
陸潮心疼地抱住他,「你有我,我們以後也還有很長的時間,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陸潮長得很高,每次抱住郁霈的時候都像是將他嚴絲合縫攏在懷裡。
盛夏的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籠了一層溫和的光影。
郁霈深吸了口氣,又短促地吐出來,在人來人往的療養院裡抬手抱住陸潮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肩膀。
「陸潮,你不要離開我。」
郁霈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輕,不帶多濃烈的情緒,可偏偏聽在陸潮的耳朵里充滿著脆弱,幾乎將他的心尖擰碎。
「不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喜歡你。」陸潮抱著他,一遍遍重複:「我喜歡你。」
郁霈在他肩頭蹭蹭,突然發覺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陸潮當成了棲息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