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岳云霖现在这个做法, 让他心中一动,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岳云霖这句话,明显是考虑到“他”的心情才这样说的。
不仅这个世界的苏进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上个世界的他,一样是福利院出身。
一个从小失去家庭、没有母亲、没有来历的孩子,最怨恨与最恐惧的不是别的,而是自我定位。
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抛弃?
我是不是不被容许出生的?
我是不是不被母亲所爱的?
岳云霖现在,等于是在知道了苏进身世之后,遥遥地告诉了他一个答案。
并非如此,你的母亲,一定仍然是爱着你的,想要你的。
这句话不仅传到了苏进的耳中,也传到了另一个“苏进”的心里。
现在的这个苏进,在上个世界活了四十多年,心结早已解开。但不这代表他感受不到岳云霖的善意,以及善意背后、更多的东西。
他右手拇指轻轻抚摸着甜白瓷细腻通透的杯壁,片刻后舒了口气,诚恳地道:“谢谢您,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他环视四周,这个屋子只被简单地保护了一下,还没有被修复,到处看上去都破破烂烂的。
外面正在下雨,天色阴沉,屋子里更加昏暗。这一切,都让周围的环境显得破败凋敝,仿佛正在不断地腐朽、将要消失。
可在苏进眼里,它却是另一番模样。
光线不好,很多细节看不清,但这段时间的勘测与前期维护,他早已看清了一切,现在它们也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华彩、每一个工匠精心打造的事物,都仿佛穿越时光而来,又将顺着时光河流而去。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只是时光河流中的一处。他目睹了这一切,他将看着这一切远去。
在这样历史与时光的长河之中,个人身世上的一些遗憾,又算得了什么呢?
上世直到“临走”时,他还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又是为什么把他扔下的。但是,他早就放开一切,不再去关注这些细节了。这些东西跟他热爱的事情、想要用一辈子去做的事情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微笑了起来。他没把这些心情讲给岳云霖听,但岳云霖仿佛感觉到了,突然间觉得有些怅惘,又有些遗憾。
她把它归结到了苏进这个人的身上。
她的确调查过苏进的身世,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孩子。但想一想,还是很遗憾啊。
如果那个孩子能变成苏进这个样子,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屋子里陷入的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周景泽才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