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是兩個人,但現在走在橋上的只有她一個人。
阿九站在岸邊,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終是憋不住淚水,失聲痛哭起來。她這樣不堪的人是留不住萬重山的。
「需要手帕嗎?」
耳畔傳來溫和男聲,清蕩蕩的,像是流水擊石。
阿九本能地遮住臉,將頭埋得更低了些,不敢去看旁邊的人。
一方手帕遞了上來。
阿九怯生生地看過去,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
月華流照其面,他眼似雙星,朱唇點紅,喜相含笑,貌若佛子,左耳墜著一隻白玉雕成的狐狸耳墜。蹲坐的狐狸栩栩如生,耳尖和底部透著淺淺的紅。
「你看起來很難過。介意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阿九看著那雙飽含悲憫的眼,一下子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
攢在心底的苦悶與無助在溫柔的鼓勵里衝破倫理的束縛,她語無倫次地跟男子講了「家丑」。從與萬重山相識到發現他負心背叛,她想到哪說到哪,哭了說,說了哭,心在話語中一次又一次破碎,裂成一片一片的碎塊。
她在講述中漸漸認清了自我——她是個騙子,對自己撒過很多很多謊的騙子。
早在綺華之前,萬重山曾經與其他女人有染。有次她看見他們兩抱在一起,萬重山解釋說是那個女人沒站穩,他不過是出於好心扶了一把。
他那麼說,她就那麼信了。
其實相信撞破的謊言很簡單。眼睛一閉,回想謊言,一遍又一遍地否定自己的想法,再睜眼,謊言就成了現實。
在和萬重山生活的光陰里,阿九將這個方法用得爐火純青。
男子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愛你夫君嗎?」
阿九愣了下,重重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你明天此時再來此地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第二天,萬重山仍未歸家,阿九如約到了河邊。男子背對著她站在岸邊。
阿九才發現白玉狐狸身後有許多尾巴,乍一看像一朵高潔的白蓮,尖上淋了點血。
「你來了,這個給你。」男子轉過身,沖阿九笑了笑,拿出一捆紅繩。
「這是?」阿九接過紅繩,翻來覆去看了看,沒看出什麼門道。她捻了捻紅繩,比棉麻韌,比金屬軟,摸不出材質。
「可以讓你夫君愛上你的東西。」男子笑彎一雙眼,像極了慈眉善目的佛。
阿九不解:「這紅線怎麼用?」
「以你的血滋養,使其浸透愛意,然後……」
河水清澈,皎皎白衣倒映其中,吞月納星。佛子的笑語與風纏在一起,狐狸尾巴輕輕晃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晚風吹散話語,攜著聲音拂過水麵,將那些字詞拋進河中,留得一身輕快向遠方吹去。
阿九捧著紅線立在河邊,望著男子上了橋,身形漸漸虛幻。她攥緊紅線,疾步朝家里走去。
碗裡盛著血,血里泡著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