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亭沒有說起家裡的變故,沉默著吃完那碗面,留下了一個信封就走了。
信封里裝了一萬零一千塊,以及一張她哭著寫下的紙條——
小唐哥哥,我爸爸死了,家裡還欠了很多很多錢,我們可能沒辦法再繼續給你寄錢了。這是我今年過年的壓歲錢,我已經用了一些,還剩下一萬多塊錢,都給你了。對不起,小唐哥哥,爸爸不能兌現他的承諾了,這是我代替他,最後一次給你的資助。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努力考上大學,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賺很多很多的錢,讓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
照顧好爺爺奶奶,有機會的話,我會去看你們的。
祝你一切順利,許蘭亭留。
說來也巧,那天下午,上課的老師家裡臨時有事兒,提前放了學,讓學生們自己回家複習。
唐厲行到家後,得知許蘭亭十分鐘前剛走,看到她留下的錢的紙條,二話沒說,騎上自行車就直奔車站去。
鎮上的車站不大,人卻很多。
唐厲行將自行車扔在路邊,跑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整個車站跑遍了,都沒有看見許蘭亭的身影。
當他回到車站門口時,一輛巴士從他面前開過。
忽然,他看到了許蘭亭的臉。
隔著車窗玻璃,她的眼神呆滯,表情茫然,整個人像一灘死水一樣毫無生氣,哪裡還有以前活潑開朗,天真爛漫的樣子。
唐厲行愣住了,不敢確認那是她,等他回過神來,車已經開遠了。
他扶起倒在路邊的自行車,騎著追上去。
鎮上的街道狹窄又擁擠,巴士開得不快,他蹬著自行車勉強能跟上。出了鎮中心後,巴士的速度加快了,漸漸將他甩在身後,結果路邊又躥出了另一個起自行車的,兩人撞在了一起。
唐厲行連人帶車掉進了路邊的溝里,等他爬上來的時候,巴士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顧不得撿車,忍著胳膊和腿的劇痛,一瘸一拐的繼續往前跑,身後傳來那個騎車人的哀嚎聲和咒罵,而他卻聰耳不聞。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
他終於停了下來,茫然地看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哪兒都沒有了那輛巴士的影子。
腿上的疼痛加劇了,他終於支持不住,倒在了路邊。
天空一片湛藍,陽光燦爛耀眼。
他卻只覺得烏雲壓頂,無力感油然而生,比那天許蘭亭送他鞋時,那種自卑下的無力感還要絕望,還要透不過氣來。
他本以為,他只是暫時沒追上她,還能再聯繫上她。
可這天以後,他打出去的電話,從最開始的關機,變成了後來的空號,發出去的無數條Q.Q消息,也都石沉大海,甚至他親自跑去江寧,跑去許蘭亭的學校,也再沒有找到過她人。
而這一別,竟是漫長的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