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亭吸吸鼻子,終是開了口:「爺爺讓我幫他做一個骨灰盒。」
唐厲行沒料到這個答案,瞬間愣住了。
「爺爺說,這是他唯一的心愿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許蘭亭哽咽著繼續說:「老公,我下不下手,怎麼辦?」
「難怪。」唐厲行忽然說。
「難怪什麼?」
「這幾天晚上,我和奶奶哄他睡覺的時候,他一直在問我們,房子建好了沒有,我們以為他又在說什麼胡話,原來……」
原來,爺爺就算糊塗了,也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嗎?
許蘭亭感覺淚腺又要崩潰了。
唐厲行垂著眸,怔怔地望著桌子上被捏得稀碎的泥,半天沒有動作。
良久,兩行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老公。」許蘭亭伸手幫他擦眼淚。
「我沒事兒。」唐厲行緩緩吐出一口氣,艱難出聲:「你幫他做吧,趁還能清醒的時候,了了他的心愿。」
「好。」
隔天下午,許蘭亭纏著爺爺要喝茶,然後答應了他的要求。
爺爺滿意地笑了,一邊氣定神閒地泡茶,一邊跟她溝通骨灰盒的設計。
許蘭亭以為,這個過程一定是異常艱難沉重的,但爺爺全程笑呵呵的,聊著聊著就忍不住開始吹牛,說起自己年輕時的風光偉績,又說起自己的身後事,讓他們不要太難過,葬禮也簡單辦一辦。
老人家風趣幽默,豁達開朗,時不時逗得她哈哈大笑。
設計骨灰盒的溝通,在輕鬆愉快中結束。
最後,許蘭亭補充道:「爺爺,我會好好幫您建造您百年之後的家,但您也要答應我,您要一直快快樂樂,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爺爺想了想,選擇性的答應:「好,爺爺答應你,一定認真、努力,快樂的活著。」
許蘭亭很快就把骨灰盒做好了。
圓形,青白釉的底,上面簡單了畫了顆松柏,翻滾的雲層。釉色溫潤、色彩搭配清雅,給人以淡泊、隨性之感。
完全看不出是骨灰盒,反而像個藝術品。
爺爺很滿意,連連誇她手藝好。
沒多久,爺爺的身體就完全恢復了,不僅扔掉了拐杖,走路也像以前一樣健步如飛,只是他的糊塗,已經變成了常態,身邊也離不了人。
骨灰盒一直放在爺爺的茶室里積灰。
爺爺過了八十大壽,過了兩個新年,在第三年春天的一個早上,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老人家臨終前已經完全糊塗了,成天像個孩子一樣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