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郎声道:“宣德门一事,臣愿为朝廷前往说服众士子。还请娘娘、陛下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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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御街到头,双阙静静拱卫着宣德门。皇城禁军们未着甲胄,站得笔挺,颈中红巾也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宣德门前可纳万人的广场上跪满了身穿白色圆领襴衫的太学学生们。昨日围观的百姓也有好几千人,今早各处皇榜宣示后,已只剩几百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虽还未到盛夏,跪了一日一夜的士子们有不少已晕厥了过去,国子监祭酒吕监长带着国博和太博们一边安排抬走救治,一边继续劝说士子们退散。
“燕王殿下来了。”国子监丞看到宣德门里缓缓而出的轮椅,轻声告诉吕监长。
一众官员赶紧略整衣冠,上前给赵栩见礼。
赵栩身穿绯色亲王服,头戴远游冠,脸色苍白,眸色黝黑,深不见底。
士子们见到赵栩亲至,便有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弑兄者无罪,法理何在?”
“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则轻其死,朝廷难道要坐视百姓轻其死则无所不至吗?”
“陈元初投敌,陈家依然逍遥法外,何以平民愤?”
赵栩默然看着这些疲惫不堪的士子们,待嘈杂声略轻了些,挥了挥手。
士子们一惊,以为赵栩连他们也要抓捕,刚要哗然,却见宣德门里出来几十个内侍,并无一个禁军上前。
很快,一字排开的长桌上抬上了盛满粥的木桶,几千个白瓷大碗和茶盏一摞摞堆得高高的,粥香在广场上随风飘散开来。
又饿又累的士子们不少人咽了咽口水,停止了喧闹。
赵栩郎声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达人无不可,忘己爱苍生。今日诸位忧国忧民,不惜己声,舍生忘死,劝谏朝廷,实乃大赵之幸,乃万民之幸。本王甚钦佩各位。因在宫中与刺客打斗受伤,只能在此谢过诸位。”他在轮椅上拱手向广场上几千士子团团一揖。
几千士子想不到这般诘问燕王,他却毫无问罪责怪之意,如此以礼相待,和传言中那位暴戾的皇子截然不同。广场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然诸位十年寒窗,付出了何等努力才能考入太学?尔等他日皆万民之喉舌,百姓之父母官,朝廷之忠臣,国家之栋梁。今日自伤己身,岂非伤民伤国之根本?五仞之墙,所以不毁,基厚也,所以毁,基薄也。娘娘和陛下念及此均泪洒殿堂。本王自请前来,为的是保住我大赵的栋梁之才。需知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还请各位耐心听本王一言后,能去台前用些饮食。诸位爱惜己身,亦是爱惜大赵国基。”赵栩运足了中气,金石之声,响彻广场。从御街两侧走近的围观百姓也越来越多。
有一些士子伏地大哭起来,深感自己所受暴晒和饥渴之苦,被赵栩一番体恤的话消去了许多。也有那早就心生悔意却放不下脸面退去的士子,抽噎起来,喊着:“陛下仁慈,娘娘仁慈——”
赵栩的声音继续在广场上响起。秦州失守,高似投案,田洗、赵檀勾结阮玉郎陷害陈家、煽动民心、引发民变,趁乱刺客闯宫行凶,一件件一桩桩有理有据,比皇榜张贴出来的更具说服力。待说到这几日就会依众士子所请,释放被关押在南郊的民众,广场上“陛下万岁,娘娘千岁,朝廷英明”的呼声已此起彼伏,震天动地。
不少士子站起身来向赵栩行礼,惭愧为奸人蒙蔽,险些冤枉了陈青父子。那领头闹事的几十人见大势已去,也随众站了起来。不少庶民打扮的人趁机挤入他们之中,磕头谢恩的有,悔不当初的有,送水给士子们的也有,广场上一派祥和之气。国子监和太学的众博士们看着那粥桶水桶前排起了长长的队,都吁出了一口气,看着赵栩的眼光也和平常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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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十三朝古都,曾经的长安城,如今的京兆府,厚重的城墙外,正面临着自凤翔一路杀来的西夏二十万大军,大战一触即发。城楼高高飘扬的帅旗下,主动放弃凤翔凤州,将西夏大军引入关中腹地的秦凤军统帅王之纯,面容冷峻无波,正在和永兴军路统帅杨中闵商议着军情。
这时,离京兆府千里之外的西夏都城兴庆府城门外,陈太初压了压竹笠帽沿,从怀中取出兴平长公主李穆桃所给的腰牌,往城门口大步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