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倒是认为这样也好。他觉得人死后就应该早点入土安息,医生陆明和警察老胡,都是看惯生死的人,在这种事情上难免会表现得有些冷血。
不过对周源来说,最重要的是阿龙应该不会再来找事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可以专心解决自己身上的毛病了。
陆明给周源开了一系列的检查单子,在医院检查了将近两个小时。抽血,验尿,还有胸透,总之在中心医院里能做的检查几乎全做了。最后的整体检查结果出来,除了血液里的白细胞指标高了些,其他的身体指标竟然都很正常。
“身体指标正常,这是个好现象,而白细胞偏高,西医的说法就是身体有炎症,发烧是必然,但身上的疑似皮疹痕迹跟中度发烧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能确定,随后再进一步检查,我建议目前还是先做个退烧处理。”陆明看完化验单 后,又加开了点药,“先输液看看效果吧。”
周源倒是没有异议,陆明是医生,相信他就是相信科学嘛。看着这些化验结果,他松了口气。从昨天开始的倒霉事,似乎都一个个解决了,这是个好兆头。
输液室里没有别人,老胡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周源看着输液软管里的药水慢慢滴落,觉得屋里太沉闷了,随口问道:“老胡,你觉得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你说的是刘三的自燃?还是小青的死?还是把出租屋里痕迹都清理了的那个老头?”老胡反问道。他一直也在想这几件事的关系,只是越想越觉得不解。这些事看似有联系,但仔细一推敲,又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看起来太过牵强。比如小青,大家都觉得她的死和刘三有很大的关系,可一旦把刘三当成凶手来看待,却发现他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行凶的手段。而刘三本人的自燃更是古怪,如果说是意外,那么他之前的行为明显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感。但要说刘三是自杀, 他的自燃又完全是违反常识的。
老胡都想不明白,身为当事人的周源更是茫然,他感慨地说道:“唉,也不知道警察查出来什么没有?”
正在这时,老胡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站起身来:“我之前给原来的同 事打了招呼,他正好路过医院,我去打听一下。”
周源知道他说的原来的同事是警察,点了点头,随口感慨了句:“还是有熟人好啊。对了,老胡你警察当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不干了?”老胡的身形顿了一 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出了门口。
走出门诊大楼,老胡径直走到楼后不远处的小花园。花园旁的石凳上坐着一 个中年警察,正低头抽着烟。
“宋哥,来了。”老胡打了个招呼,走到他身边大大咧咧坐下。
如果周源在这里,一定会立马认出,他正是昨天夜里在小巷里找到自己的那 个中年警察。
“那个周源,是你关系很好的朋友?”老宋抬起头,递过一支烟,随意问 了句。
老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实话周源和他关系并不算是很熟,两人 认识还是因为几年前周源作为嫌疑人被调查时,虽说两人性格挺投缘的,但之后也没什么交往。只不过老胡的性格属于古道热肠那种,能帮就会帮下去。
老宋显然很了解老胡,微微摇了摇头:“算了,就知道你爱管闲事。我特地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最好不要掺和这件事。”
老胡正准备点烟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了老宋一眼,却没有问为什么。
“最近生意怎么样?”老宋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闲聊起来。
“还行,烧烤店的生意多亏大家照顾,现在也上了正轨,不用我每天守着,挺轻松的。”老胡辞职以后开了家烧烤店,他人缘好,原来的同事们都有意捧场,生意很不错。
“其实我们都觉得你是天生干警察的料。”老宋叹了口气,看着老胡,“有没有想过回来?其实局长也是这个意思。”
老胡眼中光亮一闪,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默默摇了摇头。
老宋嘴唇动了动,想劝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又叹了一口气:“那事儿还压在心上呢?不是老哥多嘴说你,你心善爱帮人,这没什么,但有些闲事是不好管的。”
老胡没说话,沉默着大口大口抽着烟。老宋口中的“那事儿”直接导致他离开了警队,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职业,他不愿再提起。
老宋终于说回了正题:“我知道你和周源关系也一般,顶多算是半个熟人。你顺手帮帮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件事和他关系也不大。但我得给你说清楚,这件事就快结案了,你就别再掺和进来了。”
“结案?怎么能就这么结案?那个小青死得太蹊跷了,还有刘三的自燃……”老胡有些惊讶,疑点太多,他习惯性反驳起来。
“那个人不叫刘三。真名是林河,他有精神病史,鉴定书上写的是妄想症, 就是一般人说的大白天发癔症。”老宋纠正道,“他是几起纵火案的嫌疑人。至于那个暴病意外身亡的小青,和林河关系不大。”
老胡明白了他的意思,闷头抽了一口烟。
一个是精神病自杀,一个是小姐病故,这样的结论不会涉及怪力乱神,也最省心省力,皆大欢喜。可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妥,结论也太草率了点。今天老宋其实是老胡专门约过来的,本来是想告诉他之前自己去出租屋的发现,觉得这条线索可能会有所帮助,但听老宋的意思,这件事并不准备再查下去了。
老胡刚想说什么,老宋忽然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胡东东,你别犯轴。 这件事从头到尾处处透着诡异,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老宋能说出这样的话,老胡明白他是真心为自己好,一时间犹豫起来。警方决定终止调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几年前那件事以后,自己也发誓不再多管闲事,而且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本能地也觉得这两起死亡事件更像是意外,只是方式过于诡异。
“我先走了。”老宋见老胡低头思索,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了一 句,“记得我说的话啊。”
老胡点了点头,下了决心不再多管这件事:“老宋,我听你的。”
但没想到的是,仅仅五分钟之后,一场意外就让老胡准备置身事外的想法动摇了。
下午中心医院的病人不多,陆明找了个没人的检查室让老胡陪着周源输液,周源还打趣享受单间待遇算不算开小灶。可当老胡见完老宋,回到房间里时,却发现周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地瘫在椅子上,他扎着针管的整条右手,从手背到胳膊,一道明显的红斑显得格外恐怖。
周源已经昏迷过去,失去意识。老胡不知他是不是起了过敏反应,赶紧冲出门外去找医生,同时心里涌起了自责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刚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周源的异常。
第十二章 冲突
周源从昏迷中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白,房顶上一盏六孔圆形吊灯发着惨淡的白光。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胡子拉碴的国字脸,脸上充满担忧的神色。在看到周源睁开眼后,他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老胡?”周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全身有些发软,有些不解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好点了没有?”陆明也出现在视线里,他的表情也和老胡一样,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怎么了?”周源有些紧张,他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明做了个手势,让他先躺好,然后用手摸着头试了温度,并用听诊器听了会儿心跳,这才皱着眉头说道:“你输液产生了过敏反应。幸好发现得及时,这还多亏老胡,之前护士路过门口往里看过一眼,还以为你睡着了。”
周源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正在输着液,忽然就失去知觉了。输液过敏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前一段一个朋友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没了的,他去参加那老头的葬礼时,那位朋友见人就说他以后宁可吃药吃死也不输液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陆明边问边扶着让周源坐起来。
周源动了动身体,觉得自己好像刚睡醒一样,头蒙蒙的,身上有些使不上劲。这时才发现身旁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秃顶的医生有点熟,他想起来之前在门诊室里就是这个医生给自己拿的药。
“刚才输液之前不是做过皮试吗?”周源有些疑惑。
“我就说,肯定是你们的药有问题!”老胡忽然对那个秃顶医生说道。
秃顶医生翻了翻眼皮:“我们这里的柴胡和青霉素都是正规渠道进的,质量肯定没问题,给他配的药量也不大,输液扎针护士也都是按照正规的程序,皮试都没问题,哪知道输了二十几分钟还会有反应?”
“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这哥们儿有问题?”老胡似乎是看不惯那医生一开口就是推卸责任。秃顶医生冷笑了两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