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点点头:“那就好……”最后一个字语调飘忽,她身子晃了晃,往一侧栽了过去。
蒋靖安一把接住,手背在她额头摸了摸,顿时有些抑郁不悦地朝徐东说:“她这至少有三十九度了,你怎么一直让她等着?”
“陶小姐性子犟得很。”
蒋靖安叹气:“快送病房吧,找内科医生过来看。”
“好。”徐东顿时有些后悔了。
这一位发烧的状况他见过,眼下回想,只觉得二少醒来不会轻饶了自己,还有欧阳家……
有够头疼的了。
——
上午十一点,陶夭醒了。
病房里门半开着,光线很足。
她一抬眸看到边上滴答滴答的吊瓶,刚回过神来,听到边上一道如释重负的女声:“醒了?”
是唐蜜的声音。
陶夭抿唇看过去,唤她:“小婶婶。”
“你呀,这是拿医院当成家了。”唐蜜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侧身坐在她边上,摸摸她额头,嘀咕说,“还有点烧。”
陶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衣服全部都被换了一遍,是她自己的棉质长袖睡衣,很柔软,身上也干干爽爽的,很明显被人照顾过。
“我给你换的。”唐蜜解释了一句,没多说。
先前知道她身上有疤,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心疼得不得了,家里一众人早上赶来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眼眶都红了。
这丫头在外吃苦了十几年,眼下刚刚回家还不足一月,又是流产又是情伤,又是爆炸又是被追杀,想起来真是惊险得挑战人心跳。
医院内科妇科外科的医生早上都来看过,秦家那早已退下的老爷子都来了,得出结论说她情况堪忧。原本底子就差,这样一连串折腾下来,不说其他,就生育子嗣上已经是分外困难。
妇科那李主任,沉着脸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以后这姑娘再来,说什么也别找她过来看,眼不见为净。
唐蜜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听到陶夭声音轻轻地问:“程叔呢?”
在长辈面前,她称呼程牧还很有礼貌。
唐蜜转头看向她,想了想,开口说:“他已经醒了,别担心。男人嘛,受伤流血都很正常,倒是你自己,看着好好的,实际情况比人家差多了。听婶婶一句话,还是顾好自己吧。”
她知道那一位受了枪伤。
可医生也说了,身体素质好,没事儿。几瓶针下去都退烧了,接下来就是养一段时间的问题。
说起来这次幸亏有他,听警察说遇到卡车的时候,他转方向盘将自己那一面朝向车底还在瞬间冲出了防护栏,最大限度减少了危险。
不过纵然这样,家里一众人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埋怨的,要不是因为他,那这场事故根本不可能有。
眼下事情还没搞清楚,这样的危险,还有几次?
实在让人担心。
她语气不善,陶夭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她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下意识抬手在上面揉了揉。
唐蜜拉下她手,轻声说:“青着呢,别揉了。身上磕磕碰碰的也青了好几块,还有蹭破皮红肿的地方,感觉疼吗?”
“不疼。”陶夭扯了个小谎。
事实上,这会慢慢回过神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疼痛。
跟着车滚下山坡,树林里横冲直撞地时候一直被树枝抽打着,当时一心想着生死,几乎没什么感觉。
温暖安全的地方容易让人变软弱。
她又想起了自己和程牧这样的一段感情。
生死关头,他这样护着她,她先前那些小心思统统都没有了,他的胸膛那么暖,她愿意相信他。
这段时间一直钻牛角尖,仔细想想,其实程牧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轻视她,他只是习惯了处于上位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爱上他了。
人常说爱上一个人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事实上,怎么可能没理由呢?安全感、发自内心的快乐、依恋、相处中微小的温馨和甜蜜,甚至,他那些强势的横冲直撞,都让她心动。
好爱他,这一刻,感觉又如此清晰如此迫切。
可同时,她心里在迟疑。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分手的话了。可她又觉得,昨晚种种,见证了他的高大和感情,越发映衬得自己矮小无用,遇上危险的时候,什么都要靠他。
若是自己遇上那么一出意外,会直接葬身车底吧。
她现在还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好了,愧疚和仓皇抓心挠肺,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十九年来,她觉得自己还算坚强冷淡硬气有主见。
可遇上他之后,她毛病很多。
没有以前那么坚强了,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就觉得委屈难过;没有以前那么冷淡硬气了,他说烦了,她会慌得吃不好睡不下;也没有主见,他流露出一点想和好的意思,她就欣喜若狂小鹿乱撞,在他几下撩拨之后节节溃退。
他是她的不坚强不冷淡不硬气没主见,是她的软肋,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天堂地狱间来回漂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