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轻声道:“我想信。”他用着一种格外专注的目光看着程璟,伸手过去抚上了程璟的脸庞,低头挡去了落在程璟脸上的浅金阳光,“你呢,如果这是真的,你愿意为我生孩子么?”
“…………”程璟动动唇,没有说话,铁奴却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惧和惊慌,他没有逼他回答,而是松开了手,用着轻松的口气说:“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只是他们在乱说而已。”
程璟却脸色苍白了起来,低声道:“我觉得是真的,他们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地抢夺我,如果只是为了生孩子,有着这个理由,他们才会这么奋不顾身地一次又一次地过来。”
铁奴无声地拍了拍程璟的肩膀,没有说话。
程璟忽然惊叫起来,手用力地抓住了铁奴的手臂,“我们,我们上次不是已经…………”他咬了咬牙,“会不会已经有了?”他说出“有了”这两个字,显得尤为艰难,似乎已经想象到了生孩子那种惨痛的画面,程璟的脸皱在了一起,掐着铁奴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铁奴表情微变,瞳孔深处闪烁着惊人的喜悦,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而是声音沙哑地安慰道:“不要太紧张,下午我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然而现在这种安慰只是让程璟更加的紧张而已,但程璟忍着这种情绪,跟着铁奴继续朝地下室里走去。
这个宅府的地下室很大,平时是用来放酒的,但是将它当做地牢也格外的合适,除了上面那个出口,基本逃不出去。
焦兰这种鲛人,用链子也根本困不住他,铁奴本来是想斩落他的四肢,叫他安分一些,但一想到以后要带程璟过来看,也就没有这么做,只用着印悟提供的锁链将他捆住了。
地下室环境潮湿阴暗,对于人来说,待久了连骨头缝都会发胀一般地疼痛,但对于鲛人来说,似乎比晒日头好,因而显得更加生龙活虎,铁奴将烛火放在墙上的灯罩口上,将程璟带了过去。
焦兰就被锁在地下室最里面的墙壁上,因为没有继续地喝药,所以不可控地恢复了鲛人的形态,明显这种状态对于他来说是最舒适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锁链厉害,他早就逃走了。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还没有醒来,脑袋低垂在胸前,黑色的长发如黑藻一般垂落在胸前,看不清他的脸。
程璟轻轻地叫了一声:“焦兰?”
焦兰没有动作,程璟想走过去,被铁奴一把拦住了,“别过去。”
程璟听话地站住不动了,铁奴走过去,一把掐住了焦兰的脖子,将他半提了起来,焦兰苍白的脸在烛光里显出了诡异的青光,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泛出了浓密的黑红色,那是铁奴最熟悉的杀意,纯粹到令人从心底开始发寒。
饶是铁奴,也愣住了,他不是第一次看这个鲛人的样子,但现在是第一次在这个鲛人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想要退却的强烈欲望。
“………………”焦兰的双眼就像是浸泡在浓稠血液里一般,即使一言不发,也充满了震慑力,铁奴不知不觉地松了手,后退了一步。
程璟过来拉住了铁奴的胳膊,问:“怎么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铁奴身上,知道他这种状态有些奇怪,不禁紧张起来了。
铁奴没有说话,他伸展手臂,将程璟推到了自己身后。
“焦兰?”铁奴试探地喊了一声,身前的人没有回应,铁奴脸色微变,他抽出了匕首,低声问:“如果我杀了他,你会心疼么?”
“心疼?”程璟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不会,不过有必要杀了他么?”
铁奴轻皱眉,他低声道:“感觉不对。”他的直觉敏锐,刚才这个鲛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息和压力,连他都胆颤,很难说接下来他会不会直接挣开锁链逃跑,又或者,再次将程璟掳走。
铁奴有这个担忧,几乎在感受到自己被威胁的时候,他就有了杀意,有了这种自觉,将他杀掉的自觉。
第95章 no.95来一波大的
程璟却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铁奴,说:“那要不我们先走吧?下次再过来?”
铁奴没有听他的话, 快步靠近焦兰, 匕首朝焦兰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铁奴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这个人, 这个非人类,居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弯曲角度用嘴咬住了铁奴手里的匕首。
然后, 在铁奴和程璟的目光中, 将那把锋利的匕首咬碎了。
咬碎了?程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等看到焦兰抬起的脸和那陌生的眼睛时,他忽然想起了一张可怖的脸, 这个回忆带着深水一般的黑暗和压力,让程璟心跳漏了一拍。
铁奴丢开匕首的手柄, 后退了几步,将程璟推到了身后,说:“你给我上去。”
“不要!”程璟拒绝道。
铁奴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犯倔, 不禁沉着眼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程璟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好,我出去给你拿武器!”说完,他转身就跑。
这期间,这个鲛人一动不动, 一双黑红色的瞳孔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中都透着一种摄人的光彩,是欲动的杀意,带着层层交叠的嗜血,兴奋地望着铁奴,捆住四肢的锁链隐隐作响,而他的身体还没有移动分毫。
真是奇怪,铁奴心里想着,这个世界真的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么?几个人共用着一个身体,他前几次见到的鲛人可不是现在这种状态,明明是一个嘴硬却又打不过他的战败者,虽然恨他却也惧他,铁奴花不多的力气就能让他服软,但是现在这个鲛人又是怎么回事?
程璟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并不是特别相信,但现在他信了。
只能杀了他,如果他不死,死的可能就是他了,铁奴有这种直觉,因而不等鲛人有准备,就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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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璟将厨房里的菜刀砍刀全都用布包了起来,不顾厨子大叔的询问就直往地下室跑。
这个宅府颇大,厨房离地下室的地方又远,程璟跑的满身大汗,终于到了地下室的门口,然而之前他顺手就将这个用巨大石板做的地下室石门给带上了,现在他看着这扇紧合上的石门发了傻。
“铁奴!!!!!!!”程璟在门外大喊,怀里的各种刀子全掉到了地上,程璟没有理,铁奴没有回应他,他又喊了几声,倒把院子里的几个下人给引了过来。
程璟慌了神,一面将那些人打发走,一面趴倒在石板上,使劲用手拍了拍,对准石板喊了起来。
都没有响应,程璟没办法,总感觉铁奴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也不会不理他,就算没空理他,里面好歹也会发出一些动静吧?明明里面那么多的酒缸,如果打起来,那些酒缸都幸免不了,至少会有酒缸碎裂的声音啊,但是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到过分,难道已经打完了?那这个石门怎么都没有被打开过?
程璟想不通,又没了主意,打算去喊人来将石板门抬起来,然而还没有动身,石板门被推开了。
因为过于用力,石板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将程璟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是铁奴,结果转身一看,却是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脸孔,那暗黑色的瞳孔像捕捉到猎物一般盯住了程璟的眼睛。
“…………铁奴、呢?”程璟声音哑了,脸色惨白得跟死人无异,他知道问这个人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但现在只有他知道答案,听了程璟的问话,他没有回答,他慢慢地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原本的鲛人尾巴现在又变回了腿,但是脸却又是没有边过,还是焦兰的脸。
“………………”他洁白无瑕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他走近过来,望住了程璟的脸,眼底滑过了一丝隐秘的阴沉。
程璟后退,退到了门口,焦无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石板门口前,静静地注视着程璟,程璟吞了一口口水,细密的汗浮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