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那月亮圖謀不軌,對那皎潔念念難忘。我知我卑劣,知我晦澀,卻對那光有了覬覦之心,恨不得攬之入懷。這光照在脊脈上,我的煩瑣與私慾無處藏匿,惡行畢露。」
謝纓面容無悲無喜,看了慈眉善目的菩薩一會兒,「於是一株菩提自心底而發,我低頭看去,是月亮藏在菩提樹下。」
他起身,朝著爭卑遞過去一隻折成兩節的木籤。
「我從來都是與人奪,與天爭。此簽不必解,世間無人可阻我。」
爭卑輕嘆,捻著佛珠又道了句「阿彌陀佛」。
一聲木魚敲得他微微回神。
謝纓背對著佛像,抬步邁向茫茫大雪中。
雪落松枝,蓮白山頂銀色鋪裹,寶華寺香菸繚繞,仿若一尊澤世慈悲的佛像。
黑衣少年面色冷淡,迎著霜雪自山頂而下,不多時又被簌簌落雪掩蓋蹤跡。
「嗯...別..別哭」
薛敖湊首去聽,那夢中的囈語帶著幾分哽咽和青梨子香的嬌氣。
見阿寧呢喃過後難受地在塌上掙扎,薛敖猶豫一瞬,又俯身去連人帶被地抱在懷裡,好叫阿寧靠在他手臂上。
他輕拍阿寧的後心,一下又一下地,直到她不再哭泣。
阿寧長睫微顫,又慢慢地閉上,只留下幾處水痕。
薛敖知道,這是快要醒了。
又喊人將粥和藥溫好,他這才看向懷裡皺著眉毛的阿寧。
「夢到什麼了?」
阿寧肩頭抽動,像是又要哭了起來。
「不問不問。」薛敖忙將人放倒在腿上,像抱孩子一般叫人枕在他小臂上,「誰問就打誰。」
阿寧蹭了蹭環在頸間的被子,將下巴藏得嚴嚴實實。
薛敖晃她,「你還睡啊?再睡就過年關了。」
聽到這話,阿寧努力抬了抬眼皮,見薛敖正一臉興奮地看著自己,忽然就生出了些難過。
或許是病中之人難免情緒低落,或許是適才那個記不清的夢,亦或是她看見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傻氣的少年...
阿寧盯著薛敖,眉梢眼角都是委屈。
本來還一臉激動的少年忽然就無措起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他輕咳一聲,小聲問她:「頭疼?肚子疼?腳還涼嗎?」
阿寧微微搖頭,懨懨的樣子看得他心頭一疼。
阿寧這幾日未進米食,即便是強行灌下去到了後半夜也都被吐了出來。
薛敖心裡急,卻只能看著她日漸消瘦。
如今隔著厚被都能掂出小姑娘輕了不少,他垂眸看向阿寧,吻向她的額頭。
溫軟的觸感使得阿寧一怔神,本就不夠用的精神氣更是反應不過來。
她意識昏沉,問薛敖現在是幾日了。
「二十了。」薛敖哄道:「再有十天就是新元了。阿寧,帶你去喝屠蘇酒好不好?」
阿寧「嗯」了一聲,鼻頭微皺,又心滿意足地拱了拱專心抱人的薛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