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信第一次聽到薛敖說怕。
兵臨城下時未言膽怯,身逢死局時亦未曾後退,如今卻露出些十七八歲少年的畏縮孩子氣來。
只是少年的身影映在後方的石壁上,冰天雪地中尤為挺拔高大。但那俊臉倒是唇紅齒白,透著生機勃勃的精神氣。
他像是想起什麼,話頭一轉,「咱們遼東一直都有提鷹定親的說法,白鷹更是珍奇玩意兒。可阿寧膽子小,送她只鷹怕是要挨罵,倒不如這雪鷹,給阿寧補得強壯些。」
阿信失笑,這雪地鷹參可比一般的白鷹珍貴得多,他家王爺紅口白牙,說的像是捉只螞蚱一般簡單。
薛敖想起前幾日阿寧的醉態,小姑娘腮幫子透著粉,水潤的杏眸里滿是依賴。
他咯咯笑出聲,右臂攤在頭後枕在微濕的稻草上,語氣懶散,「等年關過了,阿寧身子養的壯一點,就叫她跟謝纓去上京。家人都在那裡,留在我這算怎麼回事。」
「不然,我那舅哥又得逼著我簽什麼書文了。」
......
人聲鼎沸,阿寧被窗外的寒氣激得一抖,又不忍放簾錯過洞門處的來往風景。
「好了」金綺握住她冰涼的指尖,朝下人使了個眼色,無奈受著阿寧指責的目光,將人圈在懷裡,「那海東青今早飛了回來,想來王爺不過明日就能趕回,你別擔心。」
「大傻子!」
阿寧吸著鼻子,呸了一口,「趁我喝醉酒就往山上跑,他摘什麼雪鷹,摘回來了我也不吃。」
罵完尤覺得不解氣,掐著拳頭憤憤道:「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小姑娘氣得急,白軟的面上浮著一層煙霞,比大街上冰亮可口的糖葫蘆還要誘人。
「好,等王爺回來好好揍他一頓。」
到底還是心軟,又問下面的人給薛敖新做的素衣可有制好,祛濕抑寒的藥膳有沒有備著。
金綺看她孩子氣一團,可對薛敖面面俱到的操持,心中暗嘆。
若是新元後阿寧跟著謝纓回了上京,她家王爺又是何樣?
少頃軍中來報有要務急需處理,金綺攏緊阿寧的氅衣,又叮囑幾句才急急離開。
只不過在洞門轉角處正巧撞上一身寒氣的謝纓,金綺頓住,隨即躬身行禮。
謝纓不置一詞,昳麗冷白的面上滿是冷漠,看金綺起身又沉聲發問:「她睡了嗎?」
金綺一怔,盯著謝纓黑色滾金的靴邊,「沒有。」
等那黑沉到肅然的身影融入雪色後,金綺皺眉長嘆。
明日便是十年一遇的辛丑日,王爺你可定要趕回啊。
下人通傳時阿寧正皺眉翻看桌案上的帳本,這幾日她纏綿病榻,幾日未處理雜務,竟摞得這般高。
聽人來報小謝候在門外。阿寧眼睛一亮,忙招呼人進來。
謝纓等了一會兒才拂簾而入,身上冰冷的大氅被丟在外室。他一身玄色勁裝,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不復之前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