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覺著,只要我活著,人們就不會忘記她在韃靼遭受的屈辱,所以想要新生,我非死不可。可即便那樣,我也希望母親活著,如若不然,我汲汲營營又有什麼意思?我沒有喝她端來的毒湯,反而在她的吃食中下了讓身體衰弱的藥,那藥雖能讓人四肢無力,卻不會傷及根本。」
「可母親卻開始怕我,我在她床前侍疾,她看著我發抖,不肯吃東西,等我真的坐上了王位,她又開始恨自己引狼入室,讓我這個異族人殘害皇家血脈,登上了大胤的皇位。」
「太醫說心病難醫治,母親憂思過度,又不肯服藥,他無能為力。」
沈煜深吸一口氣,問楚楚:「你說,我只想要她和以前一樣,為什麼她不願意?」
楚楚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也遭遇過不公平的待遇。在那個封閉的小縣城,誰家都沒有秘密。「婊子的女兒」「她媽媽偷人,她以後肯定也是個偷人的料!」這樣的話,伴隨著她整個青春期。但好在她有奶奶支持,也在成長過程中接受過其他的善意,所以才能一步一步走出來,練就一顆強大的心,不懼流言蜚語。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麼幸運。
公主的遭遇無疑是可憐的,她的悲劇是時代命運和性格共同造成的,並不完全是沈煜的錯,也並不完全是她自己的錯。
沈煜並沒有真的想讓楚楚回答,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語,他目光盯著某一點,執拗地說道:「不過,我自然有辦法讓她一直陪著我。」
楚楚:「.......就是把她做成乾屍?」
沈煜沒說話,觀察著楚楚的表情,過了會才冷不防地問道:「你怕了?」
「沒有,像是你做出來的事。」
沈煜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一會才擦著眼睛道:「是了,你曾經在殺手,怎麼可能怕這些。」
話全都說了出來,沈煜有種難以描述的痛快感,像是在倒座房裡關了幾十年的柜子終於打開櫃門拿到陽光下面曬了,他從頭到腳都舒服極了。
「不瞞你說,前幾年,我還會經常去壽康宮,跟母親的遺體說話。」沈煜道。
他覺著自己眼皮很沉,忽然間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他一向少眠,從未在白天睡過覺。
可能是話說得太多了吧,他還從未一次性說這麼多話呢。
楚楚挪了過去,拍了拍自己的腿:「困就睡吧。」
沈煜便枕在楚楚的腿上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他聽見楚楚忽然叫道:「咱們約法三章,我要是死了你可不能把我做成乾屍!」
他在睡夢中嗤笑一聲,囈語道:「想什麼呢,我怎麼讓你比我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