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鳴玉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所以才會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點流露的可憐。
他似乎是真的很疑惑地同她說:「你若是不肯見我,可以裝作沒有看到我的。」
真是要命。
她心想。
楊簡居然用這樣可憐的眼神看她。
她默默收回撩起窗簾的手,將嘈雜的世間拋在這小小的車窗之外。
她的表情很淡,但卻是讓人瞧著很認真的模樣。
她安靜地問他道:「你這麼聰明,我為何下來,你當真全然不知嗎?」
楊簡望著她,情緒被她輕而易舉地撥弄翻覆。他無法遏制心裡那一點難以平息的愛意,即便已經讓他用理智鎮壓了一路的問題,此刻還是忍不住地跳出喉嚨。
「可你從來不肯說。」
他喉頭艱澀,微微發癢:「你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總不肯相信是真的。」
謝家那座空曠荒蕪的宅院是他留駐在腦海里一場經年不去的噩夢。宅院隨著其他人事無可挽回地倒塌拆除,再建成其他截然不同的院落,可他的噩夢卻始終難以消失。
十一娘啊,如果你能救我,哪怕是飲鴆止渴,求你再多給我一點罷。
他看著她似乎是有些無奈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想聽我說什麼呢?」
她一一對他細數他的過錯:「你做了指揮使,在外面的名聲一片狼藉,仇家一抓一把,人人見你都不順眼,你身邊的人也跟著你一起陷入危險。你又是楊家的郎君,楊家累世高門,姻親也是門當戶對的顯赫之家,我這樣的身份,給你家做個侍女都不夠,更莫要多想別的。」
他一句也沒法反駁。
他就是這樣難堪的處境。
而她卻轉了一個彎,同他道:「即便如此,我還下來見你。楊簡,你不能要求我走向了你,還要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她問他:「你總要付出一點不安,我才能安心,對不對?」
楊簡的心仿佛是被扔掉又拋起,最後被她接在掌心,把玩了一番才放還他的胸膛。
他的四肢都有些遲鈍了,但是心裡卻求仁得仁一般地快樂起來。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拇指摩挲著她細膩的手背,問:「我這樣不好,護不住你,沒辦法正大光明地和你一起,所以你即便離開了,也是理由充足。我有十萬分留不住你的不安,這樣,你會不會更安心一點?」
周鳴玉瞧著他這副模樣,反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指尖,另一隻手比劃了一分的距離,笑道:「大概多了這麼一點罷。」
楊簡指尖那一點痛意清晰地傳達給他。
他這才放心了一點似的,向後靠了靠,故意將她的手向一旁甩開,口中道:「姑娘真是好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