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原来这海娜花竟然如此有讲究。”作为母亲,最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寿了,皇后那因有孕而愈发显得端丽的面庞上,渐渐晕上了层层笑意,显然十分开怀。
夏侯昭又从月姑姑抱来的那叠衣物中拿起一根细细的带子。这带子以牛皮制成,每隔五寸便坠着一方小小的木质饰品,却是小鸟的模样。雕刻这木鸟的人,手艺应是十分精湛,木鸟的线条十分流畅,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双眼睛点了黑漆,煞是灵动。她指着其中一只木鸟道:“这是西羌的春鸟甘竹鸥,有聪慧灵秀的寓意,若是我猜的没错,这几个木鸟应是阿莫林亲手雕刻的。”
圣上大笑:“幸好有昭儿为我解惑,不然可错怪了阿莫林。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阿莫林那副模样,手竟然这般巧。”上三军三位中郎将,王晋粗豪,阿莫林雄壮,直将陈睿都衬托得文雅起来了。
“父皇您这就不知了,西羌的男儿各个都会木刻。他们族内讲究,新婚之日,新郎得用自己刻的新娘小像去换新娘手绣的头巾。”
圣上欣慰地道:“我家昭儿真是个大姑娘了,比父皇知道的东西还多。”圣上心中颇为感慨,他知道夏侯昭近年来十分关心边疆诸族,却不知她竟然已经了解得这般多了。
夏侯昭可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那么远,她陪着帝后用了午膳,将奏折呈给了圣上便离开了。她还得回校场去练剑呢。
皇后有了身孕,每日的午睡时间更长了。圣上坐在床边看着妻子沉入了梦乡,站起身走到案前,提笔下下“昶”和“昀”两个字。
他盯着那个“昀”字看了许久,如果这个孩子是在初怀就学之前到来的话,他一定同意皇后的提议,为其取名“昀”。但到了今日,无论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准备将帝位传给夏侯昭。
为免吵醒皇后,圣上摆驾离开时,并未宣召,只朝着月姑姑点了点头。
暮春时节,飞花逐叶,天枢宫中难免也有些不知名的小虫飞来飞去。月姑姑担心午睡中的皇后被蚊虫叮咬,待圣上的仪仗出了璇玑宫,她便进殿探看。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月姑姑走到案几之前,微风稍歇,刚刚还在翻飞的宣纸落了下来,正露出御笔所写的一个“昆”字。
第48章 习剑
将裴姑和阮仪彤送回家后,严瑜便回了宫。如今夏侯昭时常需要出宫,因此除了夜间,他大多时候都留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他所带的这一队侍卫,因着墨衣而被帝京中的百姓称为“墨雪卫”。驻扎的地方倒还是校场之旁的那一排值房,侍卫们常常私下议论,等公主殿下出宫立府就好了。只是历来公主立府都是成婚之时,目前看来,他们的这位殿下一心都在朝政和校场之上,每日不是和朝臣议论政事,就是跟着陈将军习武,有了空闲则或去军营巡视,偶尔出京也是到周边的郊县巡视。
这实在太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了。连她最亲密的那个王家大小姐,也是整日飞马走鹰,和奉车都尉李罡比起箭法来,竟然还能赢个一两次,不晓得将来哪家公子消受得起。
不过严瑜治下恩威并施,这些话侍卫们是从来不敢在他前面提及的,连李罡有时候听到一两句,也要呵斥他们谨言慎行。夏侯昭十分器重严瑜和李罡,凡事军旅之事,都会参考他们的意见,又时常鼓励他们在外一展所长。去岁在白道川的围猎中,他俩颇出风头,所获猎物远超旁人。圣上厚加赏赐,回到帝京后,夏侯昭自己又各送了一匹马给他俩。但严瑜还骑着回京时的那匹小红马。
夏侯昭为它取名“赤寅”,此马跟着严瑜见过了许多大场面,如今进宫已经是轻车熟路。严瑜在宫门前下了马,它就自行走到守门的神策军侍卫之旁,等着他来牵引自己。
严瑜沿着宫道走向校场。方当暮春,宫道两侧的木槿花开得正盛。晏和十二年的时候,因宫内的霜紫芍药染了虫病,太极宫的内典监高承礼亲自带着人,将宫内的霜紫芍药都拔去了,晏和十三年的时候,圣上本想按照旧例,以初怀公主的“天骄雪”移满此处。初怀公主却上书,言道“天骄雪”繁育不易,若是大量培种,必定耗费人力。圣上深以为然,后来便选了易植的木槿花移种于此。
木槿花的花期甚长,能从暮春一直开到初秋,花开似锦,叶繁如星。严瑜一路走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校场之上,陈睿正在教授夏侯昭新的剑招。
他的剑法非是拜师所得,而是靠着在战场多年的拼杀,自己领悟,逐渐成了一套体系。这套剑法之前一直没有名字,夏侯昭见陈睿演示之时,肃杀浩荡,故名“肃然剑”。此剑法重在实用,多以直刺为主,又融合了刀法和枪法的砍与挑等动作,颇为利落。
陈睿教授学生之时,眼中并无贵贱之分。公主也罢,小卒也好,在陈睿的课上都一视同仁。夏侯昭学了三年多,也是先练了一年的基本功,方才获许开始习剑的。
习剑又是另一种磨砺。譬如今日,陈睿先将新授的剑招展示一番,又指点着夏侯昭将剑招的几个动作一一摹演,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时辰。这以后的一个月,夏侯昭需得日日将这一式练过上千遍,等到陈睿认为她已经熟练至极,对敌之时,能够不假思索地用以对敌,方才可以学习下一式。
严师之下,到此时夏侯昭也才堪堪学了十几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