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支离破碎,回忆的尽头却是江颂映在水面上瘦长的身影。他穿着一袭青灰长衫,撑着小船笨拙地摇着橹,撒网收网,汗透衣背,只因她随口说了句想买一只新钗。
数日后,辽国大兵压境,皇帝调出重兵抵御边患。三日后,三十万辽军悄然驻扎在汴京城外三十里处,如从天降。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王选手拿拂尘,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苦口婆心地劝着。
皇帝衣衫散乱,发髻歪斜,手持一柄龙泉剑,怒气冲天地往应贵妃住的甘泉宫走去。
“皇上,臣妾……”应贵妃刚从玉华殿中走出,还未来得及辩白,就被皇帝一剑刺中腹部。
皇帝目呲欲裂,怒吼道:“上次恒儿周岁宴上的事,朕顾念旧情,悄悄揭了过去。这些年来,朕自问无愧你们应家,谁知你那兄长竟通敌叛国投靠辽人,你们应家人都是这般狼心狗肺,负义忘恩,朕先杀了你这个恶妇,再找应鸿寰那个老贼算账!”
应贵妃双眼瞪如牛铃,惊恐地滑落倒地。
当夜,低沉雄壮的号角声在城外响起,人们在震天的马蹄声和厮杀声中惊醒,廷泽亲率禁卫军击退了辽军的第一次进攻,汴京得到了暂时的安宁。他巡视一圈,命部下巩固防卫后,从城墙上走了下来。
城内禁军只有五万人,加上临时征调的闲散壮年男丁,勉强凑足八万。经此一役,兵力已去了十之五六,城外驻扎的辽军皆精锐铁骑,边关的将领一时调转不及,着实令人堪忧。
街上店铺紧闭,行人稀少,多是百姓自发搭建的一个个临时帐篷,用来安置伤患。
他在一个帐篷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泽,怎么样了,敌军还会打来吗?”若兰转身一看是他,就急着问道。
廷泽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贪婪地闻着她发间的气息,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再撑四五日,等到荀将军调兵回来援师,一切就会有转机。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护着你们。等辽军撤退,我们就成亲。”
“嗯。”若兰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重重点了点头。
外面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天牢这边就无人顾及,廷泽命人把玉鸣沙从牢里放了出来,让她跟若兰住在一处。因他议事都在宫里,所以将他们安置在了他曾经住过的武德殿中。
玉鸣沙听说了此事后,问向廷泽,“不知辽国现任国主可是耶律德?”
廷泽应声道:“正是。”
鸣沙低头思虑一刻,提议道:“我素日与耶律德有些交情,能不能让我给他写一封信,劝他退兵?”
“可是……”廷泽面上一诧,有些犹豫。
若兰欣然道:“反正现在除了等就是等,不如让阿娘一试,说不定辽主看在阿娘的情面就退兵了呢!”
传闻耶律德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区区一封信恐怕掀不起什么波澜来,但眼下除了死守别无他法,有法子试一试总归聊胜于无。廷泽权衡一下利弊,终是应了下来。
城外,辽军营帐。
“报!”一名副将在耶律德面前跪下,拱手道:“禀告国主,宋主派使者前来议和,并送来书信一封。”
耶律德接过展信刚看了一眼,就定住双目,捏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心里默念道,鸣沙,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