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绣儿娘觉得这样不行,就找来了大仙儿。
大仙儿摆上香案施法,不一会儿浑身抖动,似有鬼魂附身。
那大仙儿睁开了眼,眼里看人儿完全变了样子,嘴里含混地说着,「早点找个人家,我走了……」大姑娘此前还盼着情郎哪天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此时彻底绝了念想,那眼神里全无了生机,只披头散发愣愣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绣儿爹娘觉得女儿这样痴情下去不行,就张罗着要给她找个对象,想着能改改她的心思。
却不想绣儿此时已不恋人世,又过一天,她到了江边望着滔滔江水,只觉情郎哥就在那里等她,于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绣儿讲完前情,又对阿东说,「哥,谢谢你救了我,可是小南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不能总看住我,我早晚要去见他」心有死志之人,阿东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只勉强劝说,「你又没亲眼见他死,说不定还活着呢?」「哥,你不用哄我。
都半年了,能回来的话,他早回来了。
呜……」说着绣儿又开始哭。
「好了好了,你先别急着哭,我帮你找找」阿东有些苦恼,这大姑娘生得俊俏,奈何不是自己的菜,偏偏她还要寻死,丢又丢不得。
「你怎么找,这么大的地方,这么长的江」绣儿抬头望他。
阿东来了脾气,「我说了给你找,就能帮你找到。
活着让你见到人,死了就让你见到尸骨!你给我好好活着,明天咱俩还在这儿见,你可千万别再寻短见,到时我带他来给你收尸,那可就惨了」「不管怎样,都谢谢你了哥。
那我先回去」绣儿说着要起身,阿东扶她腰身帮她站起。
她被陌生男子碰触,怔了一下,却没拒绝。
「对了,你有他照片吗?」绣儿抬头看阿东,又低下头摇了摇,「本来我们有张合照的,是我拉着他去年在镇上拍的,我俩一人一张。
可是我那张给洪水冲没了;他家穷,没给他照过别的相」然后绣儿又给阿东讲了讲小南的年龄和面貌特征,两人暂时别过。
阿东于是开足马力搜索,为了怕她再想不开,第二天就带回了消息,还开车带她到那村子里去问。
找到的人确实是前段落过水的,但是是个光棍儿,年龄也对不上。
那光棍儿见来了个大姑娘来找自己,流着口水傻乐。
绣儿摇了摇头,转身就回了车上。
阿东也知道这人不对,这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很高效嘛,就想着先找个相近的来安她的心。
车上,绣儿似是确实觉得阿东是个有本事的,就说:「哥,你再打听打听那些最近半年被淹死的……」沉默一会儿又说,「你说得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到他之前,我不能死!」有了姑娘的保证,阿东也就能尽心搜寻了,方圆百里他都按个村子去问过了。
后面一周,他又带着绣儿去了两处地方,都是淹死的,年龄大概对得上。
但细一问身份不对,死者多半都找到了家人。
死的是少数,落水活命的更多,但活人不用带绣儿来,他自己一询问对方就验证了。
阿东搜索大姑娘很拿手,找男人他真地快不起来。
就这样在阿东也快信心不足时,终于在半个月后,他在江边一条船上发现一男子。
这男人似是个傻子,浑身脏兮兮的。
年龄倒对得上,十八九岁的样子。
面貌他分辨不出来,只不过这人看样子不丑。
阿东上前问他,他转头和阿东对视,却也不说话。
旁边有个老头开了口,「我从江里捞上来的,发大水时掉江里的。
也不知是哪个村儿的,他说自己啥都不记得了。
没办法,就让他先跟我在一起生活,天天陪着我打鱼,想着等哪天他醒过来再说」「你认识绣儿吗?」那男子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变成迷茫,似是有记忆,但想不起来了。
男子于是用手掌用力按自己的头。
老头见了一惊,「你是他家人?」「不是。
你捞起他时,他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比如照片、证件什么的?」阿东回答那老头,又追问了一句。
「啥都没有,人都掉水里了,能剩下啥!」老头说完去扯鱼网,忽又回头,「对了,他怀里好像有东西,这些天他也不脱衣服也不洗澡,就总是拿手捂着胸口,好像落水时怕给冲走了。
后来这不给冲傻了嘛,留下后遗症了,还整天捂着不放」阿东上前讨要,那男子捂着胸往旁边躲。
阿东扯过胳膊把他怀里东西一把给抢了过来。
男子怒了,上前要抢回,被阿东单手给按住了。
他看着手上的物事,稍有些脏,但仍能看出是只绣花鞋,上面的花绣得歪歪扭扭的。
男子挥舞着手叫喊着,「还我,还我!」阿东把他推到一旁,「给我老实儿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说完下了船,等船上人看不见了,就瞬移走了。
阿东把绣鞋带给绣儿,绣儿拿手抢过去,先是一喜,再一羞,最后又哭起来,泪水打湿了前胸,勾勒出饱满的胸部。
绣儿泪水涟涟,转头问阿东,「他死了吗?能让我再看他一眼吗?」「活着!」绣儿一听大喜,上前抓住阿东胳膊,「在哪,在哪?哥,能带我去找他吗?」阿东于是让大姑娘等着,他好人做到底,把车开了过来准备送绣儿去见情郎。
路上绣儿讲这只鞋的来历。
原来她有段时间学刺绣,这是处女作。
可惜手艺不精,绣得不成样子。
小南见了却很欢喜,抢走了不还她。
「我都不知道他一直留着这个」绣儿说着害羞地低了头。
一个多小时左右,小轿车将大姑娘载到江边。
绣儿看到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但面貌不会变,确实是她的情郎小南无疑。
小南眼神起初麻木呆滞,绣儿扑上去哭诉衷肠,小南眼神渐渐恢复灵动,「你是——绣儿?」二人于是抱在一起一边哭着一边倾诉思念,打鱼的老汉在一边看着呵呵直乐。
阿东对这场景却不太感冒,心想又不是自己的女人,看着身材窈窕的大姑娘被别的男人抱住,心里真是没滋没味儿的。
后二人对阿东表示感谢,阿东摆了摆手,他想做的做完了,回到车边准备走了。
「哥你等等」绣儿跑到了阿东的身边,先是盯着他的脸,似是要把他的面目牢记,盯了几秒后,又猛地紧紧抱住了阿东,「哥,绣儿谢谢你!」大姑娘丰满的大奶子紧贴着阿东的胸膛,阿东细细体会着。
心想有这福利总算没有白忙一场,他于是心情好了些,就劝慰着说:「好了,哥知道你的心意了,以后你们二人好好过日子」绣儿还不放开,阿东就说:「再抱你男人就要吃醋了,哥也要动心了。
哥做的好事不多,可千万别让哥一冲动改了主意啊!」绣儿听了脸一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好了,走了,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阿东说完驱车,发动机轻响,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一年后,绣儿和小南大婚。
婚礼时阿东忍不住去看了看,好一对儿金童玉女,绣儿自不必说,那小南打扮起来也是个帅气小伙。
见绣儿身材惹火,阿东都有些后悔把小南找回来了。
正在远处观望时,绣儿视线忽然望过来,她不管不顾地就冲过来。
阿东正站在一棵大树旁,见绣儿发现了自己,想着又不给玩,见了徒增难受,就隐去了身形。
绣儿跑到树前,扭转腰肢右瞧右看不见人踪,就有些疑惑。
小南也跟了过来,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绣儿?」「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绣儿有些失落地说。
多年以后,绣儿怀抱着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讲起了阿东的故事,「唉!那个阿东啊!当年娘其实对他很有好感,不知为什么,见到他娘就觉得很亲近,要是娘当时没有你爸爸……」绣儿的男人是个心细的,早知道绣儿对阿东的情愫。
但他并不多心,因洞房花烛夜,他的绣儿还是原来那个绣儿。
他后考上大学,毕业后成了文字工作者。
两人后来也搬离了北方,一日夫妻二人探亲回到家乡,小南站在江边,回想昔日种种忽有所感,于是写下了一段话:——唢呐呜咽鸡啼早,驴车新袄雪路长。
塞北残阳是红妆,一山松柏做伴娘。
情牵万里归家乡,白酒红烛小轩窗。
霜花满窗此良夜,月影寒梅扶半墙。
岁月悠悠,道不完爱欲纠缠。
江水滔滔,流不尽儿女情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