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后继有人,正可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
常州,无锡。
自钱塘北上苏州,经过无锡到常州,一直延伸到北部长江边的润州,都有运河相连,这条运河,正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南一段,称为“江南运河”。
先前吴越与吴国开战,水师大多是从钱塘出发,经杭州湾北上,绕行崇明岛,过狼山之脚西进,但这回不同,吴越大军直接走的运河。
统领吴越大军的,除却钱元瓘不会有第二人。此番吴越虽不是倾巢而出发军五万,但也有三万将士,当然号称还是五万。江南运河上,船舰相连,桅杆如林,白帆蔽日,甲士肃立,绵延不绝,声势极为浩大,唬得运河两岸的寻常百姓如见神明,俯首而拜。
为防吴国使诈,钱元瓘将卢绛留在了楼船上,如此一来,对方跟吴国的一切联系,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站在甲板上,沐浴阳光与河风,眼见两岸不时有百姓驻足观望或是下拜,钱元瓘心头有些耀武扬威的得意,他心想:我钱氏甲兵盛极东南,被朝廷封为吴越王,可不是浪得虚名!
钱铧来到钱元瓘身旁,微微躬身道:“接到莫离军令,让我们务必谨慎行事,提防吴国使诈。”
钱元瓘拿过那份军令,蹙眉看了半晌,又将军令还给钱铧,琢磨道:“常州会否果真有陷阱?”
想了片刻,摇头道:“吴国正与朝廷激战江北,此时结怨我钱塘,是多竖一敌,自陷于两难之境,殊为不智也!”
钱铧为人老成,思虑周密,轻声道:“夺人财货,如杀人父母,钱塘借与吴国结盟之机,索要常州,徐知诰焉能容忍?”
“然则常州有叛乱,他能如何?”钱元瓘皱眉道。
钱铧叹息道:“这叛乱来的蹊跷,就怕有假啊!”
若是常州之叛不假,大功唾手可得,承袭王位顺理成章,若是常州之叛为假,则麻烦重重,前路不可预知,钱元瓘本能的趋利避害,“我看徐知诰不会自掘坟墓。”
钱铧道:“还是谨慎行事,布置好退路为好。”
钱元瓘思虑半晌,“你见机行事吧。”
钱铧点点头。
不日,舰队抵达常州。
……
金陵。
徐知诰得到汇报,吴越军队已经抵达常州。
坐在书房中,徐知诰默然下来。
他知道,此时此刻,常州之战已经开打。
胜负如何?
徐知诰虽有信心,也不敢轻言必胜。
但常州之战,他必须打。
不仅因为吴越会趁火打劫。
史虚白的意见,他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最终拒绝史虚白的建议,不是惧怕吴越事后继续向金陵进兵——他与吴国争斗多年,早就对吴越王的脾性知晓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有中原诏令,吴越得到常州,也足以交差,断不会继续冒险西进。
因为继续西进,吴越失信,必然引得吴国报复,届时吴越与吴国就不得不死磕。两军交战,谁敢轻言必胜?胜负固然难料,但损兵折将、消耗钱财却是不可避免的,吴越岂有那么傻,得了好处还要妄起战事,去消耗自身实力,平白给中原机会?
中原有廓清宇内之志,人尽皆知,哪怕吴越不与中原死争,在最后关头主动投降,但难道钱元瓘就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吴越与吴国大战,消耗的实力多了,自身弱小了,吴越在中原眼中的分量就轻了,日后是否还能保住王位?纵然能保一时,难道钱元瓘就不想王位世袭罔替?
再者,哪怕没了江淮,吴国还有楚地,从国力上论,吴越很难战胜。
但徐知诰依旧不能不打常州之战,他有他的位置,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有相应的考虑,也有相应的苦衷,有他在这个位置看问题的角度。
针对同一件事,不同人得出的结论、给予的评判往往不同,不多是自身角色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江淮已经糜烂,此番决战胜负难料,未虑胜先虑败,若是江淮不保,他徐知诰就成了吴国罪人,此时再丢了常州,还不成为众矢之的?要知,吴国与吴越争斗数十年,战事虽然互有胜负,但每场战役的结果,无不是吴国得胜,徐温不是没有灭吴越的机会,只是忙于内争不愿与吴越死磕,平增代替杨家的风险而已。
以臣代君,这个臣子,是不容有战场失败,不容有大的污点的。
否则,轻者,打击自身威望,延缓代替君位的时间;重者,终其一生都不再有由臣及君的机会!
而未战便献出常州给吴越,就是莫大污点,也是莫大耻辱,会引得众人攻讦。
吴国姓杨,不姓徐。淮南一日不姓徐,就容不得徐知诰大意。
但如果吴军在常州伏击吴越得胜,吴越地狭民寡兵少,经此一败,必然元气大伤,届时江淮胜了更好,纵然不胜,徐知诰也可以将功补过,柿子捡软的捏,趁机去灭了吴越,挽回声名!
所以,常州之战,徐知诰不得不打!
长叹一声,徐知诰站起身,来到门口,负手望向屋外。
但愿,常州之战,马到功成!
第814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五)
洛阳。
长兴二年以来,李从璟已经逐渐适应太子这个身份,皇朝一应军政事务该熟悉的都已渐渐熟悉,现在逐步进入到精深阶段。
朝堂上下对太子总领大事业已逐日习惯,并且由衷感到愉悦,不同于李嗣源大字不识一箩筐,太子可称是少见的“饱学之士”,臣子与这样的君王谋事,没有不事半功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