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虚白微笑道:“我倒是不这般认为。朝廷有雄心壮志,难道不是好事?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不是自古如此?要我看,读书人就不该矫揉造作。”
陈陶摇头,气愤而又悲痛,“史兄之言,我亦不敢苟同。”
许多日后,陈陶离开洛阳,自此隐遁山林,终生不出。不只是他这样,很多士子也是这样,尤其是儒家士子。
李从璟闻知后,不过说了一句“天下士子,良莠不齐,朝廷选拔士子,原本就是择优劣汰,这些士子自知学识于国无用,主动离开洛阳,是为有自知之明,倒也帮朝廷省了些力。”
又许多日后,查文徽一身白衣,拜入学院,与赵普、李重美成了同窗。
……
岳州。
城外,四万殿前军并及武昌军,日夜攻城缀,海潮般要将城池淹没。
“两军战至今日,北贼已然攻城近二十日,未尝有片刻停歇,若是王师再不来援,这岳州只怕是守不下去了。”城中,守将面色忧愁的对宋齐丘道。
“旬日间,朝廷派遣水师战舰千余艘增援岳州,已是仁至义尽。”宋齐丘沉着脸,“若是岳州连数月都不能坚守,我日后还有何面目面见丞相?”
守将想要说甚么,想了想,欲言又止。
宋齐丘又道:“朝廷已丢江淮,湖南有我坐镇,无论如何不能再丢,否则大吴危矣!”
洞庭湖烟波浩瀚,极目百里。
吴国水师,战舰两千艘上下,于洞庭湖一带集结。
不日,江陵水师拥战舰两千余艘,顺江东下,抵达洞庭湖口。
当先一艘楼船上,马怀远迎风而立,面如刀削。在他身后,周小全、马小刀并立左右。
“自天成二年江陵大力兴建水师以来,至今已是四年有余,朝廷每年运来的钱粮数以百万计,纵是江陵原本没有一船一舰,如今也该拥有一支雄师。”马怀远望向吴军水师,“我马怀远原本不过是边军一介小校,朝不保夕,奉太子之令,先镇芙蓉镇,后镇蓟州,今又再镇荆州,若不能为朝廷打造一支百战精锐,有何面目再见太子?”
周小全怀抱横刀没有言语,马小刀笑道:“去岁没有将淮南来犯水师尽灭,末将可是可惜了许久,如今彼等再犯我大唐天威,此番绝不能让彼等走脱!”
长兴二年十月二十八日,马怀远领水师自江陵东下,于洞庭湖再战吴国水师,败之。
十月三十日,王师攻克岳州,杀贼军守将,监军宋齐丘南逃。
……
鸟语花开,行人商贾充塞道路,视野中再度出现神都洛阳那雄伟的轮廓时,苏禹珪心中如有滚滚热泪,就要夺眶而出。
行山东、江淮,数月内,奔波于十州之间,督办漕运,苏禹珪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携带,历经千辛万苦,惩办大小官吏并及卒子两百有余,剿灭大小贼寇三十余股,如今功成归来,再见这座将他从一个懵懂书生,塑造成大唐良臣的无言城池,他心中如何能不感慨万千?
在城前,苏禹珪意外的碰到了前来迎接的东宫官员卫子明。
“太子知苏公今日归来,特命某来相候。”卫子明执礼道。
“太子有令?”苏禹珪很意外。
“然也。”卫子明笑道,“令苏禹珪赴东宫宴,太子摆酒三百碗,正欲与君一醉方休!”
苏禹珪怔了怔,随即泪水夺眶。
长兴三年三月初七,苏禹珪归洛阳,朝廷整肃漕运一事,至此彻底落下帷幕。自是之后,山东、江淮岁运米粮至洛阳近两百万斛。
……
益阳。
轰的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城门轰然倒塌,尘烟四起。
攻城的唐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城门冲破烟尘,杀进城中。
城楼前,周本望着城前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唐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悉数涌向城墙,又有铁甲洪流从城门杀进城中,顿感益阳山崩地裂。
“完了,益阳完了!”这位周瑜后人双目无神的呢喃一声,骤然眼神一狠,一把拔出横刀,横在脖子前一拉,顿时血涌如泉,旋即,身子无声从城头栽下。
长兴三年四月十日,王师破益阳,守将周本自刎。
……
崇文殿。
“陛下,江北并及两川的行省区域划分已经完毕,共分十二行省,请陛下过目。”宰相李琪献上本册。
李嗣源览罢,抚须表示肯定和满意,“各行省,以布政使统领民事,以都指挥使统领军务,以转运使统领财政,另设刑部提刑司,理刑狱,再设御史台监察司,纠察官吏不法,此事就这般议定。太子,你看还有甚么需要补充的?”
李从璟起身执礼,“行省之事,筹备已经半年,诸事都已议定妥当,正该施行。”
李嗣源点点头,“好。”
长兴三年四月二十二日,大唐颁行新政第三批政令,在州县之上另置行省,以便于朝廷管理地方,同时集权于中央。
……
夕阳落于西山,日暮拥抱大地。
林仁肇最后回忘了一眼轮廓渐渐模糊的长沙府城,咽下滑到嘴角的酸涩泪水,提缰调转马头,马鞭用力一甩,追赶在前面撤退的大队人马。
长沙城头,不时被一支支火把照亮,吴国的各种旗帜被撤下,大唐的各色旗帜迎风飘扬,甲士们直身戍卫城头,一个个如虎如神。
李从荣、夏鲁奇、郭威、西方邺、孟平等人,在甲士护卫下来到城头。
“历时近两年,大小战事百十,死伤将士数万,如今,我等终于站在这里了……”李从荣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女墙,一声感慨还未说完,已是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