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便是通商。这些年,大唐商业繁茂,丝绸、瓷器等物,我大唐要多少就能制造多少,通商各地,数倍利润不在话下。倘若有些地方比较封闭,其主不愿通商,莫哥儿手中的水师将士,也知道该做什么。番禹、安南接连两战,水师对于登陆作战,已是有不少心得。”
话说完,李从璟品了口茗,口齿留香。
莫离叹道:“无论是给立功商贾授官阶,还是让水师学会登陆作战,诸多事宜陛下早就准备妥当,此番离南下西出,虽然诸事庞杂,但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就无颜回来面见陛下了。”
听到这话,李从璟却忽然放下茶碗,看着莫离,面容肃然,不容置疑道:“夫世间之大凶险,未有胜过开天辟地者。莫哥儿此去,无论事情成或不成,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做到:那就是给我完整的回来!”
莫离起身离座,拱手拜道:“臣谨遵敕令。”
莫离离开洛阳的时候,李从璟率领众臣出城相送。
古道长亭,队伍已经远去,李从璟依旧远望未动。
又是一年秋风将至。
望着那个白袍折扇的身影渐渐远去,李从璟轻轻喃喃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
“莫离莫离,莫与君别离。”
第886章 昔曾浴血三十载,而今我为唐皇帝(二十一)
莫离到达广州后,大唐舰队并没有立即出发。这个世代的大规模海上航行,还是要考虑海上风向和大海风浪的,要寻找到适合的季节和时机。
另外,虽说舰队和商队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但毕竟莫离这个主事的人没来,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已经就位了的,故而莫离到达广州后,还有一段时间的忙碌。
李从璟在广贤殿的时候,跟他说了舰队出海的两个阶段,在他和李从璟的谋划中,这两个阶段自然不是全部内容,而只是前期的内容。在这之后,还有诸多谋划,只不过眼下来看还显得久远了些,不必赘言,饭要一口一口吃。
莫离知道,李从璟要在海外建立商业版图,要汇聚四海财物为大唐所用,至于更深层的东西,李从璟却是还没有提起。然则以莫离的心性见识,他自然知道,彼处,并不是李从璟心中蓝图的尽头。
莫离去看了广州海港,也就是番禹海港。刘龑投降后,唐军占领番禹,将名字又改了回来,如今仍是叫作广州。亲眼目睹海港里的巨大军事基地,以及正在建造的船坞船台,莫离忽然发现,李从璟心中的那个世界,恐怕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看到尽头。
许久之后,大唐的舰队扬帆出海时,莫离手里握着一副绝密机要。
这份绝密文书,是李从璟给他的。
那是一幅图。
西方地图。
那是大唐舰队要到达的地方,也是大唐舰队的航行目标。
李从璟在信中说,此图梦中得天授。
莫离相信了。
有了这幅图,哪怕只是作为航行对照,大唐舰队的远航,都要变得容易太多。
站在十丈高的楼船上,身后船舰如城,身前碧海蓝天,莫离将文书贴身收好,而后负手远望。
不入海洋,不知天地之广阔。
而莫离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就这样诞生了。
他想起长兴二年,李从璟站在扬州船台之上,手指东海的模样。
……
洛阳学院门前,王不器望着面前几个身着道袍的家伙,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像是好人。
这并不是王不器心思不纯,而是对方的卖相实在是太怪异了些。且不说这些人高矮肥胖各异、年龄差距巨大,那道袍也着实脏乱了些,而且个个面色不同于常人,似有光泽,但不是黄色光泽就是灰色光泽,让人一看就怀疑他们是吃土为生的。
心中虽然有诸多怀疑,王不器仍旧是不敢怠慢,礼数不差的相迎。
这些人,是李从璟吩咐他好生接待的,据说是军情处从某处道观带来的洛阳。这些都不是关键,重点是李从璟要他们在学院开设一门叫作“化学”的学科。
在学院的宴席上,王不器没忍住,问为首那个看似已经五六十岁、头发花白而枯黄的老者,“诸公以前在道观,平日都做哪些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你们有甚么本事,你们要来开设的“化学”到底是门甚么学科。
老者好似已经几年没有吃饱过饭,吃相惨不忍睹,不过他还是很快回答了王不器的问题,虽然只有简单两个字:“炼丹。”
“炼丹?”王不器这回着实惊到了。道家的炼丹术,他不是没有耳闻,只是作为学问大家,不怎么相信罢了。这古往今来,许多帝王都希望得道家仙丹,长生不老,但哪一个不是吃丹吃出问题来了的?
“陛下让你们来,是在学院炼丹的?”王不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不善。
老者抽空瞥了他一眼,被肉食塞满的嘴还在咀嚼,这就让他原本的鄙视眼神格外怪异,“不炼丹。”
“那做什么?”王不器心想,你们这帮炼丹的,除了炼丹还会做甚么?
老者的回答,让王不器刚饮下的酒水,差些一口喷出来。
老者老神在在的回答:“教你们炼丹。”
王不器嗔目结舌,这简直狗屁不通,学院学生竟然要学炼丹?
看到王不器的神情,老者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问题,立即补充道:“教你们炼丹之术。”
王不器老脸一黑,心说这有甚么区别?
见王不器更加不高兴了,老者这回停止了吃饭,思索了半晌,这才郑重道:“确切来说,是教你们有关炼丹的所有学问,但却不是以炼丹为目的。让学生认识这门学问,钻研其中的道理,去粗取精,保留有用的部分,加以发展。这是陛下的原话。所以我们教授的学识,叫作‘化学’,而不是‘炼丹术’。”
说罢,老者尴尬了一下,“虽然某也不知为何这门学识叫作‘化学’。”
王不器沉默下来,细想其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