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难耐的沉默,天色已快要再次黑透,终于,还是刑从连忍不住,再次开口。
“这说明什么?”他问。
林辰开始收拾地上的信纸,将那些信全数塞回信封:“这说明,她下定决心去死,态度之认真、意志之坚决,鲜为人见。”
林辰的回答很干脆很直白,任何一个看过现场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许多人自杀,都是因为活着太过痛苦,生无可恋,而于燕青则好像只是单纯恋慕死亡的感觉。
如果她只是因为恋慕死亡的感觉而躺在尸体下面、而去杀人,似乎,也完全可以说通。
但所有的问题,依旧会回到最后那三个字上。
为什么?
刑从连抹了抹脸,他确实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你说,人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
林辰深吸了口气,问他。
“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林辰困扰的面容,刑从连冲他笑了笑。
……
自古以来,人们对死亡总是讳莫如深。
它太危险太恐怖,它代表了生命的终结,但偶尔,它也散发着迷人的色泽,诱人靠近。
林辰跟着刑从连,站在华灯初上的马路边。
此时,风并不大,雨却很细,路灯都因此带着迷离的光晕。
恰逢下班高峰,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车辆裹挟雨水,呼啸而过,人声、喇叭声、发动机声,无数声音混作一团,令人头皮发麻。
“做好准备了吗?”刑从连问他。
林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住,飞速冲向车流。
他的衣角刚划过前灯,后退便又碰上车尾,偏偏刑从连力气巨大,令人无法挣脱,他只能被拖着无意识向前冲去。
肩膀生疼,奔跑却未停止,每一步都像踏足死亡,前一秒刚穿过这片车流,后一秒又有另一辆汽车碾压上来。耳边的轰鸣足以撕碎耳膜。风声彻耳,空气里像有一张张大手,将他们推入深渊。
纵身翻过隔离带,林辰差点一头栽倒在那排小松树里。
刑从连站在自行车道上大喘气,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在两人身后,许多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离两人最近的是一辆奥迪车,司机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宝贝儿,感觉怎么样?”刑从连笑得很坏,似乎没有任何恐惧。
林辰抽回手,抬头看向刑从连:“我现在,终于相信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有异国血统。”
作为战斗种族的后代,刑从连当然皮糙肉厚,可纵然他非常小心,林辰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左腿擦伤,腰际青了一大块,路都有些走不稳。
两人回学校时,于燕青的尸体已被运走,付郝也应召前来。
得知刑从连竟然带林辰去找死,付教授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而起,抽了刑队长很重一记。
刑队长被抽得发懵,付教授打完人,就不管他了,反而拉着林辰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查看,言语和动作一样婆婆妈妈:“师兄你以后离这种人远点……”
“他不要命,你可再不能不要命了啊……”
“要不要先去医院啊,晚上你还是去我那住吧,万一伤口发炎,我还能照顾你……”
“你住学校宿舍把?”刑从连一听这话,很干脆地揭穿了付教授这个无产阶级。
“单人宿舍!”
“可你师兄这是要搬家,你那小宿舍也放不下你师兄的大沙盘吧。”
付郝为人单纯,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他反而冲刑从连嚷嚷:“你那屋子也很小好嘛!”
刑从连嘿嘿一笑:“可我家有很多房子啊。”
“你哪的房子?”
“颜家巷啊。”
作为高级知识分子,付教授非常厌恶这种纯铜臭的对话。只是,文化人依旧拗不过流氓,因为刑队长是唯一的有车族。
等刑从连把大吉普停在颜家巷巷口,事情便已成定局。
眼前是古老的街道和街道旁粉墙黛瓦屋舍,驾驶座上的刑队长对林辰说:“挑吧,想住哪?”
后座上,付郝正在喝水,他握着矿泉水瓶轻轻颤抖,强忍着不把水洒出去。
“说得你好像把这条街都买下来了?”他嘲讽道。
“我看这里不错,就买下来了啊。”刑从连随口说着,非常理直气壮,令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