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密码,真是你设下的吗?”他冷笑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他很明显看到美景先生脸上原本得体的笑容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他将手指轻轻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动作,“像你这样的人,最喜欢玩那些残酷的人性游戏。让宋声声知道他的反抗害死自己的粉丝也好,逼我自杀救人也罢,你对这个世界永远怀揣最大的恶意,却最喜欢玩那些毫无意义象征性的东西。如果你要设一扇永远也打不开的密码门,杀了那些挚爱宋声声的粉丝们,请问,你会用谁想出来的数字呢?”
林辰说完,又向前跨了一步,他离地上那位恶意的化身已经越来越近,“你的表情告诉我,那个人是宋声声。你不会真愚蠢到随口问过宋声声你最喜欢什么数字,准备用他最爱的数字,杀死那些最爱他的人?”他没有给美景任何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终于知道,宋声声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日死亡,“昨天,他来过这里彩排。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你的计划,不过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终于把一切细节串联起来。他终于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人,要杀很多很多人,所以他必须用自己的死来阻止这一切。他了解你的恶劣,或许当日你只是随口问他,真正设置密码时不一定会用他想的那串数字。但当他自杀之后,你却更有可能会用他想的那段数字,因为活人设下的密码永远有被破解的可能,但死人想出的密码不会,对吗?
美景先生脸色铁青,他的脸上终于没有了那丝温和谦恭的伪装。他笑得非常残忍,那是自远古而来的邪恶生命,他满嘴血腥,以吞噬善意为生。
林辰知道他猜对了:“你是不是在想,你究竟忽略了什么东西,让宋声声得以把密码传递出来。可他明明一句话也没有对我们说过啊。你没有想过吧,你看不起的那条老狗,居然在死了以后还能往你心口猛地插上一刀。”
美景咧嘴笑了起来:“不,你猜错了,那是我设的密码,宋声声那条老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那是他想的数字。”
骄阳刺目,长风贯空。
林辰缓缓开口:“宋声声进入演艺圈太早,他没有读过太多书,如果是他设下并且要传递出来的密码一定不会太复杂,但却只有爱他的人才能猜到。你应该知道宋声声很喜欢画的那个符号&,但在他死亡的浴缸里,我并没有看到那个符号。我一直在想,像他这样充满信念的人,为什么不画那个符号呢?”
“为什么?”
“因为宋声声曾经在一次演唱会上说过,如果有天我死了,请你们为我唱一首歌。那是一首充斥着去你妈爱谁谁的歌,但名字却意外感人的歌。这首歌来自于他挚爱的童话,而只有资深粉丝才会知道,在那首专辑的歌词本上,每一行后面都有一个装饰性的&,除了其中一行。那一行歌词像裹脚布一样长,却因为排版问题,后面少了个&。”
“所以他设下的密码,就是那句歌词。”
林辰并不知道,那位被拔掉牙齿、备受威胁,整日活在悬剑阴影下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甚至不知道宋声声究竟是靠什么在走上舞台实现自己的心愿前选择自杀。
但是桀骜、放纵、理应拥有火一般生命的宋声声,他充满斗志他从未放弃。
他曾经问过自己,磨难和痛苦是否会令人灵魂也变得卑微,他想,宋声声已经给他答案。
他仿佛看到18岁的宋声声爽朗地笑着对他说:嘿,我这么骄傲,怎么可能向命运这种狗屁玩意低头呢,我永远也不会像命运低头啊。
他跨出最后一步,用枪口死死抵住了中年人的眉心:“将军。”
尾声
水幕铺天盖地而下。
木问花被扶出火场,虽然她刚才在火场里等了很久,浑身滚烫,但在她走入阳光中的那一刻,她才第一次发现阳光是那么温暖。
隔着无数人,她第一眼就看到她生命中最爱的男人抱着女儿向她冲了过来,然后她的爱人们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亲了亲女儿柔嫩的脸颊,用被烟熏得有些焦黑的手指,擦去了女儿脸颊上的泪痕。
……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人人。
虽然在通电前,王朝已经提前发短信提醒过所有人要提前趴倒尽可能远离着火点、同时注意高温水蒸气,但还是有一些离着火点太近的人被热气灼伤,不过和没命比起来,受点伤也算不了什么,吸入浓烟也能治好,反正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反正小王同志是这么想的。
陆续到来的救护车里下来了很多长腿护士姐姐,正在给伤员做简单包扎。
他终于能够比较惬意地坐在警车里,吹着空调,看着笔记本,不过他估计等会儿耳麦里就会传出他老大的怒吼,让他滚去做这做那。万一老大要他去修服务器修网络什么的,他觉得自己一定得开个高价,总之先冲个战网点买守望先锋328数字典藏版好了。
……
林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地上有一摊四分五裂的尸体,就在刚才,美景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他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做出任何反应,对方就选择了死亡。
原来1换3000,最后跳楼自杀的人,变成了美景先生。
他绕过地上那人的尸体,推开所有想要搀扶他的警员。
或许是在高空晒了太久,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耳膜剧痛,仿佛总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一会儿是宋声声在唱歌,一会又是刑从连最后那一声“好”,他耳边不停有电子门开锁失败的滴滴声响起,不断不断,令人绝望。
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时间顺序,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但他脑海里却很清楚记得美景跳楼前的最后一幕。
那位温和的中年人在他枪口前起身,嘴唇翕动,笑着对他说:“请代我向刑队长问好。”
说完这句话后,美景就飞快跑到天台边缘,格外潇洒地一跃而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之后,他试图不停呼唤刑从连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觉得手里的枪很重,重得他几乎无法握住。如果美景复仇的对象是他们两个,刑从连恐怕也有危险,而他的配枪在他手上,在火场遭到任何袭击都会非常危险。
他向广场奔去,四周都是相互依偎的人群,男男女女在拥抱在接吻,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天空中有水洒下,火光已经渐渐熄灭,但还有零星的毕波声和玻璃炸裂声。
可他找不到王朝,也找不到刑从连,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容。他不停地向所有人询问刑从连在哪里,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还有人很奇怪地问他:刑从连是谁,是你什么人?
是啊,刑从连是谁,他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他踏入火场,看到那扇被割开大口的银灰色安全门,门里空空如也,他想找的人并不在那里。
他想放声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因为紧张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地上很湿,非常湿,一切都变得四分五裂。他间或与一些救火人员和被营救出的人群擦肩而过,有人问他要去哪里,要找谁,他无法回答。他的耳边再次出现非常多的声音,广场上仿佛有人在唱歌,还是那首歌,宋声声的歌。歌声仿佛穿透黑夜的明光,给周围的混乱一点点染上光明的色彩。
有人唱:这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爱情
他向地下室走去,空间里只有安全通道绿莹莹的光,周围黑暗,非常黑暗,天花板上有水滴下。
他渐渐听到脚步声音,那是一位拖着沉重步伐的消防员,他抓住对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刑从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