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很明确道:“我的意思是,我认为沈恋并没有讲到事情真相,她应该会再来找你们。”
“她确实来过。”老边说。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发生了什么,让她没有改目击证词就离开了。”
老边长叹一口气:“因为我的搭档他终于忍不住啊,当面揭穿了小姑娘的谎话。”
老边说,他的搭档和他不一样,是那种天生的暴脾气。
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小姑娘用假话蒙蔽,浪费了警方的人力物力,他的搭档已经很不满了。
第四次沈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的搭档直接对告诉沈恋,让她好好读书,找警察不是好玩的事情。她所有编造的故事里老流浪汉的死亡时间和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都不符合。
“然后呢?”林辰问。
“然后沈恋就走了。”
林辰皱眉:“能请您仔细回忆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沈恋离开后再也没有找过你们。”
老边挠着眉毛,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一定是您搭档的话让她产生剧烈的情感波动,她的反应应该很明显。”
“就是说到流浪汉死亡时间的时候嘛!”老边拍了下腿,“我搭档说,老流浪汉不是半夜死的,而是在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小姑娘连说了几个“不可能”,特别特别激动,半大的女孩子,差点袭击我搭档。”
“袭击?”王朝一惊一乍。
“掐脖子,不过被我搭档挡下来了。”老边连连摇头,“那以后,我们是真相信她不正常了,正常小女孩谁一次又一次跑来跟警察编故事,太偏执了。”
老边依旧在絮叨,老警察被迫翻起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新诉说,到了最后,故事讲完,老人像是刹不住车,竟开始忆往昔。
刑从连有一搭没一搭和对方说了两句,却一直在留意林辰的神情。
从听到沈恋因为老流浪汉真正死亡时间而激动的时候开始,林辰就一直保持深思的神情,最后,刑从连很明显在林辰脸上看到了悲哀的神色。
林辰的神色一闪而逝,他缓缓眨动了下眼皮,像是已经将拼图补充完整,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林辰站起身,向老边告辞。
第234章 主观
楼下用餐的警员们并没有减少。
林辰同刑从连下楼时动静很小,他们穿越迷蒙着雾气的闷热店堂,掀开塑料帘,走到店外。
夏日阳光明媚,冬夜阴霾这才消散了一点。
如果算上最后一个未说完的故事,沈恋前后一共改过四次口供。
从刑侦学的角度来说,那时沈恋算不上成年人但也并非儿童,影响她口供真实性的因素,大约为内部生理因素和外部动机因素。例如创伤性事件对记忆的压抑、记忆提取失败或者是外在因素对于记忆的混淆都是内部生理因素,而外部动机因素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某些动机方面的原因促使她作出虚假证词。
林辰在店外的小花坛边坐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王朝说:“我们点的饺子是不是还在店里,可以去拿一下吗?”
“啊!阿辰哥哥你要在外面吃吗,多晒啊,还有灰。”王朝打了个激灵,像是从方才阴冷的氛围中突然清醒。
林辰看着不时呼啸而过的警车,说:“你也不用再提醒我一遍。”
刑从连踹了王朝一脚:“赶紧滚去办,是谁给你资格质疑的。”
王朝又很郁闷地一溜烟跑回店里。刑从连也一屁股坐下,树荫也不是很茂密,因此他们大部分身体都沐浴在灼热的阳光中。
刑从连长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
“其实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能感觉到这是什么样的事情了。”林辰说。
“所以,沈恋为什么反复修改证词,一而再再而三纠缠老流浪的死?”刑从连抱头靠在树干上,当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这么问。
“显然,沈恋很偏执,不过她这么做的原因并非因为她是偏执狂,沈恋的问题显然比这严重多了。她善于撒谎,习惯用谎言欺骗他人以达到操控他人达成自己愿望的目的。”林辰微微歪过头,看着刑从连。
“让我想起李景天了。”
“我们要面对的人,从一开始都是一类人,不是么?”
“继续。”刑从连说,“以你的分析,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恋要达到什么目的。”
“她要达到的目的,当然是要维护个人利益。”林辰说,“你当然会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方事情的真相,而选择非常迂回的方式来一点点改正自己的目击证词,那当然是因为事实真相与她个人利益相违背,她选择为了个人利益而隐瞒真相。”
刑从连问:“那小沈恋为什么还要去找警察叔叔呢?”
“因为隐瞒真相,任由她恨的人逍遥法外,也不符合她的个人利益。”
“好像是人性中的恶与恶相互斗争,把人推向更坏的地步。”刑从连说着,掏出一根烟。
“你的说法,很符合大部分反社会人格者的人生经历。”林辰把话题拉回正轨,“但无论沈恋改变过几次证词,我们都可以通过一定的技术分离出其中真相和谎言。”林辰摇了摇手上的卷宗。
林辰说完这句话时,王朝正好端着一次性饭盒从店里出来,少年人站在塑料卷帘下冲他们咧嘴笑起,让人觉得一切都温暖起来。
不过很快,王朝就陷入了即刻到来的繁重工作中。
sva就是这样一种评价陈述真实性的程序,它基于一种假设,即来自于真实经历的记忆陈述与基于创造或幻想的陈述在内容和质量上是不同的。虽然它常用于判定证言的真实性,需要有对沈恋面对面的结构性访谈来完成,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标准程序的时候,用当年老边对沈恋做的口供记录,勉强也可以达到分离真相和谎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