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很快保證:「當然。」
聞笛點點頭,仿佛不需要多餘的證明,然後問:「那你為什麼不怕麻煩?」
「學校不是社會,」邊城說,「至少不能在義務教育的階段,就用這種事讓學生知道,只要你有權有勢,做什麼都是對的,做什麼都沒有後果。如果學校最後教給學生的是這種觀念,那社會就沒救了。」
他有這種想法,聞笛並不驚訝。這個人在教學上,學術上,都理想主義得可怕。
談到學校,邊城又想起聞笛剛剛辭職,再說了一遍:「連累你丟了工作,很抱歉。」
聞笛嘆了口氣:「我最近聽你道歉聽煩了。都說沒事了,這種破學校也沒什麼好待的,而且我一直都打算進高校。」
結婚五年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聊起將來的打算。邊城好奇伴侶的人生規劃:「為什麼想做大學老師呢?」
「也不算想吧,」聞笛說,「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這條路上來了。」
「自然而然」在邊城這裡不算充分的理由,學術既苦且累,酬勞又低,唯一的好處就是研究自由。如果不是真心熱愛,走這條路也太虧了:「不想做學術,為什麼讀博?」
「很多人都不是想做學術才讀博的啊,」聞笛說,「比如我吧,大學專業是調劑的,不擅長,前幾年光顧著讀書,沒什麼職業規劃,到大三結束了也沒實習,對行業啊,職場啊,完全沒概念。暑假裡投了幾個崗位,群面全程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怎麼跟別人搶發言。面試官問我有什麼符合崗位的經歷,我除了學習啥也說不出來。被拒了幾次,我突然覺得,我最大的優勢就是學習,最適合的地方就是學校,那乾脆一輩子待在學校里吧。所以就讀了博士。」
回頭想想,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本來就不擅長文學研究,導師又抽中了下下籤,博士鍛鍊最多的就是雜活能力。
「當然了,還有社會地位,」聞笛補充,「跟親戚朋友聊起來,問我在哪工作,我說是大學教授,談話就會在雙方都滿意的氛圍里結束了。」
「就為了過年在談話的時候不尷尬,就做學術嗎?」
聞笛皺起眉頭看著他:「這是很充分的理由了!你沒在熟人社會待過,又不考慮別人感受,當然不在意了。」
邊城沒有反駁,只是問他,既然話里話外暗示自己不適合學文,為什麼不換一個專業。
「轉專業哪有那麼容易,」聞笛說,「大一大二的時候學分績不高,轉不了。後來成績上來了,又晚了。再說我轉到哪裡去?文科就業都差不多,沒必要轉。文轉理可太難了。」
所以,就像「自然而然」做了學術一樣,他也是「自然而然」留在了外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