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哩的記憶里, 奶奶一直都是個強勢嚴苛的奶奶。小時候無論是對待黎冰冰還是對黎哩,她培養的標準都很嚴格。
小學會被要求背誦唐詩和英語課文, 如若在規定的時間裡她們背不出來, 奶奶便會板著一張嚴肅的臉, 拿起戒尺用很大力氣去打她們的手心。
反之,奶奶則會準備好蛋糕和點心獎勵她們。
大人之間的話題好像很少,大多圍繞在工作和家庭上。黎哩和黎冰冰同歲,經常會被拿出來做對比。如若對比過程中景芸芸心口氣順了,她對待黎哩的態度就會很好。如若黎哩不爭氣讓景芸芸被咽住,事後她也會拉住黎哩就此復盤。
而此刻, 奶奶尖酸刻薄的話好像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在心口。
先前黎哩在被景芸芸訓斥的時候,她總覺得喘不過氣, 為自己不能選擇, 不被理解而感到痛苦。
黎哩很不喜歡景芸芸將她和別人拿來做對比。
所有人的意見都只是參考,真正的路始終在自己腳下。
可生存環境下,關起家門的無奈在外被放大後卻是痛苦的, 苦難和痛苦都是生存巨壓下存在的。黎哩自己所做的任意決定都關乎著父母的教育和培養上的缺失, 這在她看來很不應該。
呼吸就像針刺刺不休地進入肺管下流, 整顆心都被巨大的手用力攢緊, 勒得人胸口發悶。無奈和難過像是汪洋的海水將黎哩淹沒,她扯了扯唇, 不卑不亢地抬起頭,「是我自己選的專業,跟我媽沒有關係。」
黎哩的解釋更像空中虛無的泡沫,風一吹就會散,得來的是黎奶奶毫不留情地一聲譏笑。
「媽你在說什麼呢?」病房的門倏地被人推開,黎駱言走進來把黎哩護在身後,「禮禮聽說你住院了立馬就回來看你,這還能叫不孝順啊?」
「芸芸那邊也是,本來她工作性質就忙,人現在在外面交流學習呢,這機會很難,我就讓她先別回了。」黎駱言手上的發票全放在抽屜里,他抬頭,「反正家裡不還有我們?」
而對於志願的事情,黎駱言輕描淡寫地說:「我和芸芸辛苦工作不就為了孩子麼。」
他說:「沒事,養得起。」
他還說:「隨她以後想做什麼,我們都是她的底氣。」
外面烏雲壓過來,潮濕的霧氣好重,預示著很快就要下雨。
洗手間冰涼的水沖洗著手心,溫熱的血液好像凝滯,手心那塊兒的皮膚通紅一片,失去痛的知覺。病房內黎駱言在和奶奶聊些什麼黎哩不知道,透過透明的窗,他們三個人擠在病床那兒好像是一家人。
唯有她,像外面被打濕的浮萍,落在泥濘的濕地後,怎麼也漂不起來。
也許是她藏匿了很久,黎駱言大概是注意到她不在後去找過她,他的記憶里還不忘妻女之間的小矛盾,他詢問:「回來的時候你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