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揚接過紙巾,疊好幾層,擦了擦鞋尖,語氣倒是平靜無波:「再說吧。」
還好沾得不多,他簡單兩下就擦乾淨了。
棠昭望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末了,緩緩笑一下:「傷成這樣還要加班,我是不是天底下最慘的打工人?」
周維揚將紙巾丟入垃圾桶,又拿了一張擦一擦手指:「不聊工作,我們之間還能說什麼?」
棠昭沉默。
少頃她問:「所以你今天到底為什麼過來啊?別告訴我真的來讓一個病患加班啊。」
她講話時總帶笑,是一個絕對合格的藝人,表情管理能力在圈內能排上號,始終叫人感到親切溫柔。
棠昭見他不語,找補道:「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單純好奇,不然你莫名其妙出現,還什麼都不說,讓我心裡有點毛毛的。」
畢竟他現在是周總,總有著叫人不敢違抗的壓迫感。
周維揚看著她嘴角讓人判斷不出喜怒的弧度,說道:「因為你助理說,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喊我的名字。」
「……」
「我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棠昭怔住,笑意消失,尚沒來得及判斷他言辭的真偽,登時陷入一副無地自容的羞恥,飛速撇開視線的神色,將侷促心虛的心聲填了滿臉。
她表情管理的頂級能力突然失衡,像剛才做過的、那麼私密的夢境一下被扯開。
他即便是胡言亂語,在她眼下的表現里也落實了幾分。
片刻後,棠昭失笑:「周總,你在耍我嗎?」
「她一會兒就過來,你自己問她。」周維揚沒當回事,他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揣兜里說,「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接哪個戲你自己考慮。」
工作聊得有頭有尾,他很有一本正經來加班的意思。
「嗯,好。」棠昭點著頭,寒暄道,「開車注意安全哦。」
周維揚淡淡應了聲,走出病房。
棠昭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盲區,她還久久地望著醫院外面的空曠走廊。
明明看著他時,她總是笑眯眯的,只要棠昭自己才清楚,她的心弦崩得有多緊,稍有不慎就會斷裂,重重飛彈,割傷自己的肺腑。
他終於離開,天光終於落幕,她才放任表情,自如地消沉了一會兒。
被她推開好幾次,周維揚有覺悟,他不會回頭了。
覺悟淺薄的人,又變成了棠昭。
她以為總有一天可以徹底戒掉,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寫他的名字這個習慣。
不是周。
是周維揚。
完完整整三個字,在醫院雪白的被單上,被她了無痕跡地寫下來,很快,棠昭又多此一舉地用手掌抹去,企圖抹掉心裡的痕跡,但一閉上眼,又是那些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