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覆蓋著瀕死之氣,他不顧那人的阻止用力地將刀子往下按,卻被死死地鉗制住,再也沒有力氣了。
幾乎是幾秒鐘的時間裡,他被人重重地踹到了一邊。緊接著像一個四肢扭曲、體型巨大的蟲子,轉眼間被幾個人壓在冰硬的地上。
南嘉恩側躺在一邊的草地上,roro一直在舔他的臉,發出一聲聲慘叫聲。
記憶破了一個口子,亂七八糟地重現拼湊。走馬燈光速地切換著鏡頭,如同光怪陸離的電影鏡頭。他像一片丟棄的塑料口袋,在灰白色的霧裡漫無目的地飄蕩,這一片世界似乎忽略了它自身這點重量,使它懸在空中一直無法掉落。
這片透明的塑膠袋先是飄到吵鬧又格外寂靜的地方。
他正站在福利院的院子裡,和其他人一起排隊玩一輛很帥氣的黑色自行車。小孩子很多,和他穿著同樣的衣服,等了很久很久才能玩半分鐘。院子裡有一顆老槐樹,開白花的時候,那樣濃密清香的味道伴隨左右,一個人睡午覺也不怎麼孤獨了。
最乖巧、最聰明的小孩會被接回家,他便一直做好「媽媽們」交代的事情,疊好自己的被子、洗自己的衣服。不要調皮、不要尿床、不要生病、不要發脾氣、不要哭泣……這樣會有更多人喜歡自己。
但是他天生不是討人喜歡的孩子,缺少快樂的本能,他露出一個開朗笑容都要延遲很久。
有時福利院門外站著一個古怪的男人,提著一個破敗的口袋,駝著背,趿著塑料拖鞋,手上全是烏色的繭,站得近一些,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很苦的。看見南嘉恩來了,會露出古怪又溫和的笑容。
「你在裡面好不好?」
「吃不吃糖?」
他總是隔段時間來,又消失很久。
南家的大門太高了,這個塑膠袋險些進不去。門邊有兩盆長勢旺盛的冬青,他看見自己站起來居然和它們差不多高,並且每天蹲在這兩盆冬青旁邊等南昌寧下班。一開始南昌寧還會微笑誇他乖,南嘉恩第一次感受到父愛的溫意,後面南昌寧又叫他不要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於是不再等了。
他希望自己再努力再聰慧一點,但是好像怎麼跑也跑不到前面。
許艷是一個不太喜歡身體接觸的母親,但是沒關係,因為人與人之間本身就需要保持距離。但是看著南昌寧和許艷在寺廟佛祖面前那麼誠懇,他希望他們真的能擁有一個親生的孩子。
因為自己真的很無聊、糟糕。
大多數人看向他的目光總是漠視的,可是他看見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這人一出現霧就消失了,似乎自帶暖陽,他穿著粉白色的衛衣,很認真地在看向自己,觀察著南嘉恩這個透明的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