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默等了片刻,他又伸出手,再道:“韩夫人,朕请你起来说话!”

身后一群内侍提灯凑了过来。韩覃伸手一把拽住李昊的手哭道:“二郎,我的腿抽筋了!”

☆、第99章 朝事

此时非但肚子,两条腿皆是硬的,转动之间,疼痛如绞。小腹一阵阵抽搐,韩覃忽而想起寇氏经常念叨的那句话,也知七活八不活,万一八个月早产,孩子是很难活下来的。她此时对唐牧已失了希望,见李昊来抱,随即便攀上他的脖子叫道:“二郎,快抱我去裴家药铺,我一定得保住这孩子。”

李昊抱着韩覃一路往裴家药铺飞奔,陈启宇带着随从在后飞奔。李昊仿如疯了一般,到门前踏得两脚见门不开,喝道:“卸了裴显家的门板,把裴显给朕从床上拎起来。”

韩雅与裴显两个正在床上歪缠,精溜溜叫几个府卫从床上拎扯下来,披着衣服进了诊室,见韩覃蜷屈于床,双手捧着那滚圆的肚子,再看李昊急的满头大汗,伸手过来在她腿上触了两触,韩覃额头随即豆大的汗珠往外冒着。他道:“孕妇抽筋是常见的,多长时间了?”

李昊道:“大约一刻钟!”

裴显勾手去取架子上的针灸盒子,转身叫道:“娘子,快来替二姐姐揉揉脚心,只怕能缓解!”

李昊随即便脱了韩覃的绣鞋,将她两只冰冷的脚捂入怀中,细绵两只手触上去在她脚掌间轻揉,抬头问裴显:“可是这样揉法?”

裴显端着酒精炉子,眼皮跳了两跳,见陈启宇即刻转过了身,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以掌腹来揉最好,注意别搬动她的腿,否则撕扯之下动了胎气,只怕就要生了。”

李昊手略一颤,扯的韩覃从腿到腹撕扯皮肉般的痛着,闭上眼睛渐渐感觉到李昊温热两只手掌的揉搓,两条腿果真软了下来,唯腹部仍还紧绷着。裴显告了声得罪,伸双手在韩覃腹部按压了片刻,忖道:“已经在宫缩,我不擅妇科,得赶紧寻个产婆来瞧瞧见红了否,宫口开了否!”

若是见了红或者开了宫口,那产期必是今夜。

韩覃扬头道:“裴显,如今才八个月,生了怕是活不得,你想个法子叫这肚子软下来。孩子一直都是好的,一个时辰八次胎动,不多不少我都数着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不过是方才与巡役们推搡动了些胎气而已,只要这宫缩能停,想必还能保到下个月。”

裴显持着针道:“一切等产婆来了再说,好不好?”

李昊松了韩覃的脚,解自己裘衣替她裹好,转到床头,握过韩覃一只手问道:“是三月份有的胎?”

韩覃抽回了自己的手,无声默认。

李昊起身,唤来陈启宇道:“陈都事,传朕旨意,今夜将城中登记在册的产婆全都调入宫中,另,传朕的銮驾来,朕要带韩夫人入宫。”

“皇上……”韩覃才出口,便叫李昊重又用力握住了手:“朕一定替你保住这个孩子,等孩子平安无事出生,无论你那一天想要出宫,朕全凭你便,好不好?”

是孩子重要还是那个永远也捂不热心的男人更重要?韩覃到今天,才彻底体会查淑怡所说的那句话,她独具慧眼,早就知道唐牧的骨缝里塞满了冰碴子。人为何会强大,为何会无坚不摧,更多时候,智慧并比不上无情,他对这世间的任何人都不怀情义,看得到众生,却看不到芸芸众生中的个体。所以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从在饮冰院看到内阁六位辅臣如面圣一般等着见唐牧时,韩覃顿时恍然,离开京城八个月,朝政仍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他所谓的大义,所谓对李昊的教养早就变了味了。本来,帝国犹如棋盘,李昊才是执子者,而唐牧,该是那个教导者。但他渐渐变的不耐烦,如陈疏一样,也想挤走李昊,自己去做那个执子者。

六马齐驱的御辇上热气森森,吊于玉栏上的银薰球往外疏发着淡淡香气。韩覃侧卧于软榻,李昊屈膝跪坐于侧,车才启,便是一震。于纷乱沓至的脚步声中,韩覃就能分辩得出来,唐牧已经到了御辇前。

韩覃攀上那玉栏才要起身,却叫李昊伸手压住。他轻挑秀眉:“瑶儿,唐牧赴了八个月的外任,你有八个月的身孕。你怀孕这件事情,他是今天才知道的,对否?”

见韩覃仍还不语,李昊替她拢了拢方才被汗湿透沾于额前的碎发,又道:“去年中秋夜,因为东厂厂督杀了首辅俞戎,宦官与朝臣两派闹的很厉害时,我曾问过唐牧一个问题,那就是,朝臣可信,还是宦官可信。他曾说:群臣上有老下有小,有妻有子有家有业,无论行何事,小而为家,大而为国,概因他的子孙皆是这国家中的百姓,他为子孙故,亦不得不操劳起来。

唐牧是朝臣,可他不想要孩子,那他就不会有子孙后代,上无老而下无小。无论任何人,想要谋反,改朝换代,为的是什么?为的仍还是子孙后代,所以凭此一条,我敢断定他不会反。但是,比谋反更可怕的是他的铁腕,他要用那双铁腕扼杀我的理想,将我关进笼子里,不但我,也许我的后继之君,做为皇帝,也终将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皇帝。历经这八个月之后,我才明白他的用意,你说我该怎么办?”

虽然一纸诏令将唐牧召了回来,但如今他还未坐到首辅的位置上,李昊仍还能一纸诏令把他遣回蓟镇去做他的三关总兵。留,还是遣,是顺从的走进他亲手编就的笼子,还是为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为了自己的理想再搏一回,这恰也是李昊出宫,要夜探怡园的原因。

“娇娇!”唐牧的声音从辇外传来,韩覃终于攀着玉栏坐了起来。在她要掀帘子的那一刻,李昊忽而伸双手握紧她的双手,在这狭小空间中相对跪坐着,李昊低眉问道:“你仍还爱他,是不是?”

韩覃垂眸,无声点了点头,泪珠不停往下滴着。

婚姻当中,总是爱对方更多的那个人不停委屈自己而求个圆满,前世对李昊她便是如此,今生对唐牧亦是。

李昊缓缓俯身,侧首在韩覃滚圆的肚子上蹭了蹭,一手轻轻覆上她的腹部道:“那就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信我一回,好不好?我替你回转唐牧的心意,只要你肯与我一起回宫就好。”

这该有多荒唐,为了搏得丈夫的心,转而去依赖丈夫的对手。韩覃也曾许多次幻想过,唐牧看到她渐隆的腹部时会心软,会如李昊这般,俯身过来在她腹前蹭一蹭,那是流着他血液的孩子,她天真的以为一定能重新激发起他做为父亲的天性来。

掰开李昊的手,韩覃转身撩开帘子,那牛素就在帘外站着。她吩咐道:“烦请公公告知唐牧一声,就说他想要的东西,我已放在内院书案上。”

唐牧就在不远处站着,韩覃始终未曾扫他一眼,松了帘子回头:“皇上,爱与相处是两码事情。我已写了放夫书,从此与唐牧一别两宽。而且此刻肚子已经舒服了许多,若您果真想帮我,就请送我到炭行门上,叫开坊禁寻两个产婆到炭行为我安安胎即可。”

李昊薄薄的双眼皮微微往上翘浮着,以前世相处的经验,韩覃便知他此时心中的暗喜。果然,他的笑意愈来愈浓:“放夫书?听起来是个好东西。”

他回头吩咐内侍:“启驾,回宫!”

*

唐牧眼看着车驾走起,淳氏与熊贯二人站于左右。淳氏先就鼓起了掌:“夫人这招,实在干的漂亮!”

熊贯低头搓着脚尖,亦是嘿嘿一笑:“二爷,您说万一夫人生个儿子,他该姓李还是姓唐?”

唐牧生生吞回一口老血,狠瞪了左右二人一眼,吩咐身后戴着帷帽的许知友:“速速带人,到东安门外伏着,逼停銮驾!”

熊贯三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二爷,您要做什么?”

淳氏先就恨声叫道:“夫人方才已然动了胎气,若您冒然劫车,且不说是犯了死罪,夫人再惊之下,必定小产无疑!”

唐牧转身,在许知友肩上狠拍了两把,贴近他耳畔低声道:“知友,无宦官制肘朝堂,首辅人人可做,我此生使命已尽,这八个月不过是做了场仍还贪恋权力,不愿激流勇退的昏梦而已。

你逼停銮驾之后即刻逃到蓟镇去,我会在那里安排你的新身份。”

没有人能抵抗对于权力的贪婪之欲,唐牧亦是。他坐在六位辅臣的面前,重新审视自己内心的贪欲,回顾自己上辈子为帝时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并不比李昊高明多少,在任人、果断与魄力方面,甚至还不如看似性温的李昊,只不过表面狠戾而已,内心依旧与他的祖辈们一般,软弱而又多疑。

实际上从方才转身出避心院的那一刻他就在思索自己该如何安排朝局。首辅人人可做,并不是非他不可,而韩覃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却只有他,唯有他。她是他当头那一棒喝,叫他如利箭般往前飞奔了二十多年后忽而茫然、停顿,并喘息。

“夫人从满月时开始孕吐,一直持续到上个月才能止住。她以为二爷是弃了她,连避心院的丫头们都遣光了,怀胎三月的时候,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地上一只痰盂,时时往外吐,一天只吐不吃,伏在那床沿上,瘦成一把柴骨。如此费心养了八个月的胎,二爷您回来一句软言温语不肯给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责怪于她,若我是她,不但休书,至少得赏你两个耳光!”淳氏紧跟着疾步快走的唐牧,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往他的疮口上散着盐。

前面銮驾忽而停止,唐牧与淳氏、熊贯三人亦同时止步。

“我以为一直以来,你总有些瞧不起她。”唐牧这话是对淳氏说的。

淳氏一声淳笑:“初时有一些,但如今我却敬她胜过敬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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