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由小太监领进门的薛云图还未请安就听到了太子打趣的声音:“我就说,阿婉怎么可能不来。”
草草向明德帝请了安的薛云图避开了卫瑜的礼,挑挑眉看向自家兄长:“好歹是我帮哥哥觅了个能人,还不许我来看看么?”
“谁知你是看‘人’还是看‘能人’呢?”将妹妹避开卫瑜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的薛密忍不住打趣道,“不论你想看谁,都是看的到的。”
“胡吣什么。阿婉别理你哥哥,来跟父皇同坐。”薛云图还没说什么,爱女如命的明德帝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横了太子一眼,故意将薛云图领到身边坐下,离站在太子身边的卫瑜能多远就多远。
被训斥了的薛密摸了摸鼻子,看着趁父皇看不见做着鬼脸的妹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盏茶时间的其乐融融之后,今日的正主终于到了地方。
“宣,武威将军傅怀荫之子傅砚之觐见。”得到示意的赵德水一甩拂尘,传令宣召。
“宣傅砚之觐见!”
小太监的声音一层层的传了下去。直到传进候在殿外的傅砚之耳中。
“傅公子,圣上有请。”
“有劳公公了。”站得笔直的傅砚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所有的紧张都压抑下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极殿的匾额,太祖遒劲有力的字体气势磅礴,几乎飞跃而出。
傅砚之抻了抻没有丁点褶皱的衣摆衣袖,随着引导的太监大步走进了天极殿。
不论如何,为了公主今日万不能有失。
身着霜色云雷暗纹长袍,头戴嵌宝紫金冠的少年垂首走进殿内,恭恭敬敬跪在正中,目光钉在自己的脚尖没有丝毫偏离:“臣傅砚之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说罢便叩下头去,叩首的轻微响声像是擂鼓一般闯进薛云图的耳中。
殿上所有的人中除了薛云图之外再无一个知道,大黎朝既定的历史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将傅砚之略带生涩却一丝不错的礼仪看在眼中的明德帝点了点头:“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第十五章·太子恕罪
第15章
傅砚之依言抬起头来。
长眉入鬓凤眸多情,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完全将边上以公子如玉著称的卫瑜比了下去。
他今年不过十五年纪,虽然身形已然抽条,但面容仍未完全脱去孩子的圆润,算不得十足的棱角分明。眉目俊雅眼神清明,尽管五官阴柔了一些,却抵不过从骨子中散发出来的凌厉气质。
识人千百的明德帝只一眼就看破了傅砚之所有的伪装,他垂下的眼帘完全遮挡不住内心深处的鸿鹄之志。
本对傅砚之出身有些不满的明德帝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容貌,心头的不悦也淡了些:“倒与乃父不甚相似。”
明白底里的薛密、薛云图兄妹二人闻言几乎呛咳出声。抛去帝王的身份仅凭个人好恶,明德帝最厌弃的就是傅砚之之父傅怀荫那张脸。
而这场本应正经非常的天子考教,就此拥有了奇怪的走向。
一向以自己容貌为耻的傅砚之抿了抿唇,应了声“是”。他说罢又磕了个头,利索的站起身来向着薛密与薛云图请安:“臣见过太子千岁,公主千岁。”
那边因着他礼节不全正要开口训斥的赵德水不过张了张嘴,就被薛云图的眼刀逼了回去。
皇帝陛下身边最亲近的第一人、便是阁老也要让着三分的赵德水赵公公咽了口唾沫,在心中将这个一没身份二没来历、不知为何就得了公主青眼的傅家小子的级别又往上提了提。
宁得罪太子不得罪公主,这是老滑头赵德水近几年来总结出的道理之首。
傅砚之甫一站起身,因着他的相貌气度一直关注着对方的薛密就忍不住“咦”了一声,一边挥手让他免礼一边将目光偷偷递给了坐在父皇身边的妹妹。
眼神中满是揶揄。
目力极佳的太子只一眼就能确出,这傅砚之腰间挂着的石青色松柏荷包出自自家妹妹的手笔——那般简陋潦草的针脚整个宫中也只有公主娘娘绣的出来送的出手——若没记错这个荷包本该是自己千秋的寿礼才对!
反被妹妹目光蔑视了的太子哼了一声,并没有将疑惑说出来,只是从心底对这个傅家的公子有些喜欢不起来。这情绪一直延续到了许多年后,在薛密与傅砚之共谱了一曲君臣相得的佳话之后依旧存在着。
太子没发觉的是,在他听说妹妹掌掴自己伴读之前,他同样对卫瑜这个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有着同样的不喜。
这大抵就是兄长对一切可能抢走妹妹的人发自内心最朴实的戒备。
完全领会到兄长深意的薛云图满意地打量着傅砚之。其实傅砚之身上的霜色常服也是自己亲手裁剪,本该是去年兄长的寿礼,只不过做的小了才没有送出去。毕竟宫中从无外男,就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也没法变出一身男子衣裳来。
却不想傅砚之穿起来是正正巧巧。
果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就算是傅相这般天下闻名的好相貌在打扮前后也是大有不同。这般风流情貌,哪里还像当日在御花园门口被追打到头破血流的卑微庶子?
“赵公公,给傅公子挪张杌子来。”薛云图看着傅砚之还称不上健康的脸色到底有些担忧,越过了明德帝与太子直接赐座。
这本是僭越,但也是明德帝宫中奴才们都熟悉了的。只是这一回,一贯听话的赵德水却有些犹豫。赵德水的干儿子赵苔地脚步刚一挪动,就被干爹的一声轻咳阻了脚步。
搬个杌子自然是小事,但这傅家小儿一坐下,整个大殿中站着可只有自己这个奴才和未来驸马爷了。
“赵公公,还不快去么?”
公主含笑的催促声让老滑头赵德水晃了晃神,当他偷眼看见公主虽是跟自己说话目光却看向太子那边时,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原是小孩子间闹别扭,听说晨起卫公子去乘化宫拜见公主被撵了出来,想来也是这么回事。倒是自己想的多了。
心中大定的赵公公对着干站在角落左右为难的干儿子使了个颜色,见他麻溜搬了杌子请傅小爷坐下,低垂的目光自下而上一晃略略扫了一眼就被傅砚之的容貌震了下。
这么一张脸就算是他这个见多了美人绝色的阉人也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也难怪公主会拿这小子去气卫公子了。